第2章 参加葬礼（1 / 2）

禾漪在床上躺了两天，慢慢找回以前的记忆，才知道自己回到了十六岁那一年。就是在这一年的夏天，她失去了养父母，又重新成为了一个孤儿。

老在床上躺着也累，她坐起身，包着纱布的额头还是在隐隐作痛，一有大幅度的动作就会一阵晕眩。在她的记忆里，这是她受伤最严重的一次，后来……邢秦再也没让她受过伤。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她自嘲一笑。刚要翻身下床，门就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

女人烫着这一年最流行的大波浪卷，大红唇，黑西装，完全是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她左看右看，高傲的神情和这个破败的病房格格不入。

禾漪也想起来眼前这个女人是谁了，正是她的姑妈禾云。现在的禾云和十年后还是有差别的，十年后的禾云虽然依旧刻薄，却学会了掩藏自己的缺点，但是面前这个年轻的禾云显然还不会掩藏。

禾云就站在病房的正中间，居高临下看着病床上的禾漪，“禾漪，今天是你爸妈下葬的日子，我特地来接你去参加葬礼。虽然你只是一个养女，但是他们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长大，你总不会这么白眼狼吧？”

本来养父母的离世已经过去了很久，此时却又突兀地摆在了禾漪的面前，她一下子就愣住了，淡淡的悲伤慢慢涌现出来，虽然不强烈，可足以让人心烦意乱。

禾云见她不说话，讥笑道，“你不会还在记恨我吧？”

禾漪却已经不只是十六岁的禾漪了，她抬起头直视禾云，冷静无比，“姑姑，你的顾虑有道理，人之常情，我能理解。”

这下禾云倒是有些惊讶了，她狐疑地看着禾漪，语气缓和了一点，“我不让你进警局，也是怕吓到你，毕竟你爸妈是出车祸死的，已经不能看了……怪吓人的。”

明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禾漪却顺从地点头，“姑姑说得对。”

…………

当年的葬礼她也是参加了的，她哭得撕心裂肺，所有的眼泪仿佛都在那一天流尽了，因为在这一天之后，她就很少掉眼泪了，为数不多的眼泪，都给了邢秦，为了他的挫折落泪，为了他的成功而落泪。

再一次站在灵堂里，禾漪盯着那黑白的遗像看，许久不见，再见却还是熟悉。所有被掩埋在心里的悲痛，穿过时间的枷锁浸透出来，一点一点穿刺人心。

这一次她的眼泪没有连成线，一颗一颗的泪珠在眼睛里面打转，最后滑落在脸颊上。没有歇斯底里，没有颤抖不已，这一次，是她第十一次来悼念。

一年一次悼念，不敢再多。

爸妈，漪漪来看你们了，我很好，不必忧心，亦不用挂怀。

宾朋都站在这殡仪馆里，而禾漪作为女儿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葬礼无法开始。禾云以为她是被葬礼吓傻了，在后头轻声提醒她，“禾漪，跪到禾苗旁边去。”

禾漪回过神来，听话地跪到了禾苗旁边。

她一跪，哀乐便响起来，葬礼正式开始。

葬礼的仪式依旧繁琐喧闹，禾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跪姿，免得像上一次那样难受，好几天都走不了路。

跪在一旁的禾苗瞥见禾漪的动作，面容更加冷硬，语带讥讽，“要是不愿意跪，你可以走。”

禾漪的动作一顿，把目光落在只小她两岁的禾苗身上，目光由复杂然变得柔软，这是她的弟弟，无论怎么样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当年禾平和李茵茵买下她，就是因为他们迟迟没有孩子，可是刚刚收养了她，他们就怀了上了。禾平夫妇有了孩子之后，所有人都劝他们把禾漪送走，其中最反对他们养禾漪的就是禾云，可是禾平夫妇却还是继续养着她，甚至觉得她是一个福星，在后来的日子里，总是一口一个“小福星”叫她。

禾平夫妇也很珍惜自己的这个孩子，甚至为了好养活给他取名禾苗，尽管这个名字不太适合男孩子。

禾苗出生的那一年，正逢经济萧条，李茵茵下了岗，家里就只剩下禾平替别人开货车赚钱。家里不富裕，养两个孩子其实并不简单。

她知道，禾苗一直很讨厌她，觉得她是他家中一切不幸的根源，现在也觉得是她的存在，害了禾平夫妇。

“禾漪，你就不伤心吗？”禾苗年纪小，心中藏不住任何事情，话中带着厌恶，“没有一滴眼泪，你还有良心吗？”

“怎么没有一滴眼泪？”禾漪低声回答他，“只是因为角度问题而已，你跪在这里，自然就看不见我脸上的那滴泪。”

禾苗骤然转身看着禾漪，眼睛里恨意迸发，“禾漪，你就是个害人精！”说完他就转过头去，往旁边挪了挪，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禾漪愣了好久，最后低头轻笑，“等你长大了，悲伤就没那么浅显了，也没那么容易浅显了。”

可惜这是长大后的禾漪才明白的道理，十四岁的禾苗并不会明白。

葬礼一直到傍晚才结束，禾苗抱着骨灰盒坐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而禾漪则很平静地站在他身旁。

她知道她的平静不合时宜，可是却也只能如此了。

禾云过来抱住禾苗，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你一个男孩子，怎么比女孩子还能哭，你就是心太善，眼泪太浅，不像别人那样铁石心肠。”

禾漪假装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依旧一脸平静地送客。

处理好一切事宜之后，只剩下他们三人从殡仪馆里走出。

此时夕阳隐掉了最后的色彩，天边逐渐黯淡，燥热了一天的空气终于有了一点凉意。

禾云牵着禾苗的手，站在禾漪的对前，仿佛要将他们之间的界限画个分明。

“禾漪，你不是我哥的亲生女儿，我也没义务养你”，禾云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禾漪，“这里是一万块钱，你爸妈车祸抚恤金的一半，我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禾漪早就知道这件事会发生，所以并没有像上一次那样惊慌失措。她往上站了一个台阶，和禾云平视，淡然开口，“两万块，我养禾苗。”

禾云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禾漪拉住禾苗的手腕，用力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后，“我要养禾苗，他不能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