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破的声音是pop!-02 红气球在天上跳舞(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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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七月,天热得像烤炉。草场上清理马粪的奴仆一人一顶尖角草帽,攒动着犹如工蚁,不辞辛劳没有怨言。

择明透过窗远眺风景,呼吸‘韵味’十足的空气,动弹纱布下的手指。

距受伤过去整整十五天,期间他经历不受控的昏睡,不能洗澡碰水,用铜壶在床上方便。

择明抬手轻嗅体味,颇感意外。

“像闷坏的红酒牛排,三成熟还放多了腌料。”

身体发臭于他而言是件趣事,在他本应呆着的地方,他生活中一切全由外者打点。除去‘外出’一项。

择明:“你说,我这手还能再弹琴吗?”

声音很快出现。

【系统Z:主人,外界无法感知我但能听见你说话,建议您优先以思维方式交流】

择明:“这点我已经知道了。”

系统Z缄默,逗得他莫名发笑。

“我只是觉得,用那样的方式未免太粗俗无礼。就好像你只能呆在我脑海里,默认是属于我的一部分,禁锢于此。可你跟我,实际上是彼此独立的,对么。”

长久默然之后。

【系统Z:您真是一位奇怪的人】

“多谢你告知。我会记住的。”

择明微笑温良,难辨是记仇亦或是虚心接受评价。而若他继续追问,系统Z必会细数他的怪处。

身处无法按常理解释的境遇,既不探究原因,也不过问它接下去要做什么,怎么做,会怎样。唯一一次,还是初来当日回应成为‘完美反派’的抉择。

门被轻敲三下,择明笑容转瞬即逝,木然望向窗外。

一位贵公子推门而入,马库斯紧随其后。

米黄大衣似斗篷包裹修长身体,提箱花纹精妙绝伦,这男人的眼窝撑起了单片眼镜,使那张瘦长脸不再寒碜,反而文质彬彬。

“伊凡先生,实在感谢您,这么有心过来复诊。我们都按您说的做,换药按摩手指什么的,果然一流。”

马库斯全然没了平日粗犷随性,微微弯腰低头,有点谄媚。不过为了‘孩子’低声下气讨好他者,是人之常情。

伊凡却不吃这套,径自拖来桌椅取出工具。

青年无声配合检查,他亦沉默按部就班到结束。

马库斯挨着门,两手紧紧绞着搓动,终于不安问道。

“伊凡先生,莱特他······”

“我就坦白地说了。他的手,没可能痊愈。”

冰冷语调与泛光的镜片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巧妙隔绝周遭人靠近。马库斯傻怔着,良久后焦急追问。

“先生、先生您说没可能痊愈是什么意思?”

伊凡低头收拾器械,动作如被人刀架脖子,紧凑急促,一边说道。

“按夫人要求,我用的是最上乘的药。但他大部分肌腱已断,恢复抓握物体不成问题,可想做握笔写字,弹琴剪花的精细活,放弃吧。”

箱盖重重关合,男人起身,却不由自主看向床上的人。

经过一段时间疗养,这枚‘庄园幽灵’气色有所恢复,他当下的安静或许是早有预料,或许是大悲至极,失去表达能力。

但这与他伊凡·贝内特无关。

交代完日后的复健事项,伊凡为最后一次问诊圆满画上句号。

马库斯送走人折回房间时,霎时间苍老几岁。他满腹烦恼,琢磨要如何安慰那可怜孩子,推门却见对方人已下地,正单手为自己穿外套。

“马库斯,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到外面。”莱特面具外的嘴抽动,大抵是想微笑。生怕被拒绝,他特地补充。

“晚饭之前,一定回来。”

老者无奈,点头答应。

占地百亩的霍家大庄园,其实并不是说走就走,随意进出。但作为庄园内的老油条,马库斯有的是办法送莱特出去,搭乘马车到最近城区。

马车于繁华农贸场停下,择明压低帽檐,身披灰衣,轻松融入四周。

而在喧闹却无人关注的偏僻角,他抬手解下面具,对着垃圾破镜打量。

莱特住的木屋,所有可充当镜子的物品除了玻璃都被处理干净。后又有马库斯全天照看,使他没机会一睹自己‘尊容’。

择明:“这我该如何形容呢。”

听他惊叹,系统Z适宜应答。

【系统Z:像之前告知您的,莱特·莱恩的脸仅有部分烧伤。】

左半边,如炖烂后立马冻上的羊骨架,皮肉混成泥,看不出原本容貌,独剩一只蓝眼完好。

右半边,虽没被烧伤但常年封印面具之下,而今已浮肿燥红,皮垢层层堆积,丑如老树枝干。

胡诌乱道的戴维或许有一句话没说错。那就是他这张脸,不愧于‘怪物’之称。

择明左右打量,目不转睛。最后眯眼一笑。

“我想,我喜欢我这个样子。”

将面具塞进内兜,他竟就此走上街头,并不张扬也未刻意遮掩。

【系统Z:主人,您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时候脱去面具】

择明:“为什么?因为我觉得太热。”

理由出乎意料简单。

【系统Z:这不太好。‘莱特·莱恩’从不于人前褪去遮掩。】

【但莱特·莱恩不也不会像昨天,亲自毁了最重要的手,就为借机踢掉恼人的小坏蛋吗?】

四周人多,择明熟练用思维交流,以免被当做疯子抓走。可小圆帽掩不住面容,凡注意到他的,无一不被怪异‘阴阳脸’吸引,或诧异或恐惧,甚者自动绕远。

众人让道躲避,他仍闲庭信步,买了只红气球牵住,开心得嘴角上翘。

像躺床修养那几天,择明耐不住找系统Z谈天。

【我其实,并不是很理解人们对相貌的美丑区分,类别评判、相心分析、乃至过于在意的做法。你知道为什么吗?】

相处至今,系统Z知道它不理,它主人也会想方设法说给它听。于是,索性配合追问。

【系统Z:您为什么这么想】

“就像气球。”

择明扯动气球,如孩童般玩耍,故意牵动,使之上下翻飞。松手放绳,却又在飞离的最后一刻拽于手心。

他的解释,就这样不了了之。

腥臭的鱼,杏色饱满的水果,商贩脸上的泥垢。一切都是新奇小世界,择明不满足于繁华街道,瞧见小巷深弄便如泥鳅见了水潭钻,很快抵达贫富区的交界线。

犯懒的卖报童在吆喝,几处阴凉地被成年擦鞋贩霸占,瘦小童|工只有晒太阳的分。而在他们之间,散布着众多老乞丐,脊背佝偻,声音无力。

择明穿过行道,迎面与一女孩相撞。

“对、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您别责罚我、我给您擦鞋。”女孩十一二岁,两颊遍布雀斑,许久未洗的脸发黑,朝他惶恐求饶。

择明:“不,是我失礼了,没为你避让。”

说罢往旁边一让,绅士摊手。

意料之外的行径令女孩仰头,她坚持道,“不、先生,是我太着急冲撞到您,您瞧,您的鞋都被我弄脏了,不过您放心,我的手艺快又好,马上能帮您擦得像葡萄那样又黑又亮。什么旧鞋到我手上,都能成新的呢。”

择明:“恕我冒犯,你吃过葡萄么?”

迎光打量男人黑乎乎的面庞,女孩哑然,五官因用力皱眉挤在一块。

冲出来前,她做好被责骂、无视、甚至是被揪去警|局的心理准备。谁知今日‘中大奖’,撞见个怪人。

好在彼此沉默给予足够时间观察,晃眼的女孩恢复视力,趔趄一退,心悸不已。

“打、打扰了先生,您赶时间我不耽误您了。”

拉客时多积极,她逃回树下就多狼狈,择明爱视线紧追,一直目送她与另外几名孩子汇合。

“萨沙,你怎么了?”

说话的男孩年龄稍长,放下卖剩的报纸,担忧询问。

“我、呼——可别提了,尼尔,我好不容易逮着只‘肥羊’,结果、结果这边像没皮,这边像溺水泡胀了的尸体,简直是魔鬼的化身,我觉得他是要吃掉我,幸好我跑得快······”

绘声绘色描述着,萨沙发现大家愈发安静,视线汇聚在她身后。

猛然转身,她因择明的靠近失声惊叫。

“呀啊、他怎么跟过来了!”

年龄小的孩子已被吓傻吓哭,抽噎着躲到哥哥姐姐身后。

见此情形,择明及时刹住脚步道出来意。

“你们的东西掉了。”他特地蹲下敞开手,好向戒备的孩子们展示,他没携带任何具有伤害性的物品。

有的只是一串彩色气球。

“请别再粗心大意,弄丢它们了。”

他温声提醒,将气球绑于灌木矮枝,最后摘帽以示歉意,倒退离开众人视线。

眼眸湛蓝平静如盛夏湖面,映着一年之中最澄澈的碧天,或许最苛刻挑剔的春风之神也愿在此歇脚,惊叹其抚慰人心,洗去愁绪的魔力。

萨沙不知所措,更多是愧疚。

她解开细绳抓住,不顾同伴劝阻追上,彩色气球在她身后乱颤碰撞。

“等等先生!”她站定扬起小脸,不避讳对视,“这不是我们的,请您拿走吧。”

择明再度单膝蹲地,恰当的距离与平视姿态令人舒心。

“可惜,那这么看来,落下它们的人今天不会再出现喽。”

“行了先生,我都认出来了,您那只红气球也在里面呢。”萨沙撇嘴点破谎言,模样神似圆滑世故看板娘,“虽然这些能再拿出去卖掉赚钱······但这施舍给我们的,还请您另寻人选。”

择明笑意更深,站起踏出步子。

“我记得,你说过你的擦鞋手艺很好,能把我的旧鞋擦成又黑又亮,葡萄一样的新鞋。”

萨沙两眼扑闪,咧嘴欣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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