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一(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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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张牙舞爪的怪物,此刻立在那里不说话,长发飘动下,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小鹿一般无辜的眼睛,真像一位楚楚动人的千金小姐。

“你是何人?”赤夜寐发出与其气场完全不符的天真言论。

“你无需过问。贫道只要知道,幽冥地府――在哪里打开!”地从手执拂尘,指向她。

她浑身一颤,拂尘像是有剧毒一样,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否认地说:“我不知道……”

地从道长不信她的话,质问她:“你身上分明有地府的气味。贫道问你,你每夜潜入的府邸,在何处?!”

“臭道士,你休想知道!”打不过只能跑,赤夜寐打定主意后,便化成一道红雾要逃,结果,被臭道士一拂尘给抓了回来,同时拂尘扫过的地方都像火炙过一般,肌肤滋滋地冒着黑烟。

赤夜寐疼地眼睛快要滴血,又像是不甘心的困兽,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临近愤怒的顶点。

“你且告诉贫道入口在何处,贫道可以让你少点痛苦。”地从施力,麈尾拂尘又绕紧了些许。

“臭道士!”赤夜寐龇牙咧嘴,“幽冥地府岂是你这种污秽之物可以接近。你这辈子都休想去幽冥地府!”

说完,赤夜寐骤然蓄力,一个猛子冲破了麈尾拂尘的束缚,月白色的麈尾染上深深浅浅的血,她飞到空中里,不断有血点滴下来,犹如在下一场血雨。

地从道长抚过拂尘,停下追逐的脚步。他的月白麈尾拂尘受过净化,污秽的妖魔沾之,皮肤会先炙伤,而后伤口开始溃烂,任何药都无法阻止,直到全身溃烂而亡。

他断定,就算他不追,赤夜寐方才挣脱使出蛮力,丝线深深缠过,有的甚至断在肉里,不会活过今夜。

“孽障,竟不惜鱼死网破,地府究竟有什么想守护的人?”

*

赤夜寐只觉得自己像是菜市场里的鱼,被人刮掉了鱼鳞,仅剩一口气。而随着每一次的呼吸,伤口就仿佛延伸了一寸。此时于她而言,只有一死才是最好的解脱方式。

但她此时此刻,心里反反复复念着一个地方,这股执念足以支撑着她一路往南走,走啊走,一直走到幽冥大门。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如何能出入冥界,也不知道为什么能知道幽冥大门所在。不知是从何时而起,仿佛自她有意识,就已经在那片冒着热气的水池里了。

后来,水池被填平,但每日迟暮屋内依旧有雾气不断。朦朦胧胧的水雾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掩饰。她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在其中,不被屋里的人察觉。

在房梁上有一块宽敞的板子,她喜欢在水雾升起时,趴在那块板子上,低着头往下看。看什么?自然是看那水里的人。

她不知在这里看了多少个夜,每次都会在上面睡着,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迎来黎明的阳间漫野。

在填平水池那回,那块板子险些被撤掉,好在虚惊一场,板子钉得太紧,一时半会拿不下来,那人就让下人们走了。

今夜她残留着一口气重新趴在潮湿的板子上,心满意足地看着水里若隐若现的身影,肌肤上的痛楚渐渐减弱。她听到下人们进来禀报时辰,他才缓缓起身,披上白色的外衫,站在更衣架前更衣。

不知不觉,在烛火的摇曳之下,她睡着了。趴在逐渐被熏热的板子上,做起了安逸的梦。

冥界的人是不会做梦的,但不是冥界的人是无法进来的。所以,赤夜寐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鬼还是妖,是怪还是魔。

她只记得他们说,生魂的身上都会有股恶臭味儿,白无常最厌恶那个味道,很远很远就会皱眉。也许是因为她不是白无常,所以,她并不能闻到那个气味,不知道生魂的味道是什么,同时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没有恶臭味。

估计是没有的,否则,她早就被白无常赶出去八百遍了。

听到门外的动静后,她从冥想间苏醒。

“大人,据说地府潜入了逃魂,八爷请求入阁盘查。”

“八爷?逃魂?他倒是闲不住,一天到晚地找麻烦。告诉他,我睡下了。”刚沐浴更衣完,谢必安还未梳头,黑色的长发披在肩上,身上的素衣宽松地垂在地上。

“七爷睡着了还能说话?我在前阁恭候七爷。”范无赦虽未进入阁内,声音却从前阁飘到后阁。

既然如此,谢必安也索性说:“那就这样说话罢。八爷深夜前来,所谓何事?”

这次,没听到范无赦的回应,只听到一串脚步声,从前阁走进来。许久未见,范无赦清瘦了些许,许是寒殿真的不太好过。

“――赤夜寐。七爷若是见到此逃魂,还请如实汇报。”范无赦拿出缉拿令,缉拿令上还画着一张简略的肖像,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

谢必安看了眼,挑起嘴角,不紧不慢地说:“八爷也在阁内住了上百年,应该知道,小小无常阁一眼望到底,根本就没有可藏人的地方。况且,我阁内没有女婢,如此显而易见,八爷还要硬闯进来,究竟是要查人,还是想要见我?”

范无赦收起缉拿令,不甘示弱的说:“这赤夜寐可不同以往的逃魂。她生得妖艳美丽,我是怕七爷一时忘了身份,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毕竟,在七爷这里,颠龙倒凤之事,做得还少么?”

言尽于此,谢必安侧了侧身,没有感情地说:“那就请八爷尽快核实,别耽误我的休息。”

范无赦步入浴室,刚沐浴完没多久,屋内的氤氲还未散去。

赤夜寐从未正面和范无赦打过交道,虽然她是阁内的“常客”,却只待在这一个房间内。她天真地以为,白无常闻不到她的气息,黑无常也会如此。不料,黑无常眼神蓦然阴鸷,一个扬手,再一个落下,她身子底下的那块板子轰隆一声,脱离了房梁,重重地砸到了地板上,活生生砸出了一个大坑。

她吓得不敢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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