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杀机（1 / 1）

十五天后。 悬浮3D打印机的嗡鸣声逐渐停止，超高温冷却中的钛合金零件在高压等离子体的冲刷下露出锋利的棱角。 当工作灯熄灭后，张一一带上隔热手套，打开打印机容器门，小心翼翼将打印零件取出。 这是一块颅骨合盖，也是除去那些需要采购的制式零件外，他能够制作的最后的一个部分。这块零件的出炉也代表着天枢的身体进入了最后的拼装阶段。 房间正中放着一辆担架车，上面躺着一具仿生人体，笼罩在三维投影的光芒中。人体的肢体部分早已经完成，乳白色的高分子仿生皮肤下是钛合金骨骼支撑，以及作为仿生肌肉的人造肌腱。 更复杂的部分隐藏在中空的骨骼之中，作为肢体调节的辅助芯片、传感器、欺诈芯片及能源、控制传输部分都在这里。 上半身则并未完全拼装完成。下腹处敞开着，几从导线从里面延伸出来链接到旁边的工作台上，负责供电与调试时的数据传输。 就像一条脐带。 负责最终供电的核电池放在一旁，看样子还未激活，连包装都没拆完全。 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作为核心的头颅，还在拼装之中。控制脸部表情的肌肉已经贴合完成，却还没有蒙皮，让整张脸看起来颇为渗人。大脑部分大敞实开，露出里面复杂的微机系统，中间座槽留空，应该是为某种芯片预留的位置。 然而所需的芯片现在还并不在这里。 张一一小心翼翼将最后一块颅骨合盖拼装在头颅顶部，合上合盖，严丝合缝。 虽然最重要的芯片还没到位，却也不影响其他工作。他抱起头颅，将他放到高分子介入打印装置里，合上打印机舱盖，然后对着监控器做了个ok的手势。 收到消息的天枢启动了打印装置开关。 很快，头颅表面便开始一层层堆积出高分子材料，并逐渐成型。 打印结束时，一张萌萌哒正太脸出现在上面。 张一一并没有着急取，而是摸着下巴，望着那张脸苦思冥想，半天才问道：“总感觉这张脸跟你不搭，要不要我帮你做点修饰？” “啥修饰？” “给你刻个刀疤，或者整点横肉啥的？不然不符合你爷的身份。” “你tm滚！哪个一米六的小矮子会顶着张满脸横肉的刀疤脸？” 张一一闻言想了想，点点头，“嘛，也是。顶张正太脸出去还能骗骗美女的抱抱，加个刀疤就差点意思了。” 正在这时，一声飞行车的嗡鸣声从头顶传来，一同响起的还有张一一的公民卡提示音。 “出租无人车到了，走吧，取芯片去。”张一一拿起终端，向楼顶停车位走去，一边走一边跟天枢商量：“你来开车呗？” “不开，凭啥？” “我想在车上吃口饭，顺便休息一会儿。我这不眠不休给你弄了十几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天枢也并不是完全不近人情的家伙。听了张一一的诉求后，勉强同意：“那行，好好休息，回来以后尽快给爷搞完。” “收到！” 张一一笑了笑说道。 他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他将会无比庆幸这个决定。 / / 他所要取的零件便是天枢从黑市交易频道里，篡改物流信息所截流的芯片。 芯片名为“繁星”，是与国防级武器同等级别的军用芯片，一切私人持有、买卖、交易和运输皆为非法。 但张一一知道，想要让天枢成功寄存至这具仿生人体里，脑部芯片非繁星不可。 因为这是唯一一种与庞大的天枢星计算单元结构同构的芯片，同样也是天枢星内数万亿个计算单元所使用的核心芯片。 没错，天枢星虽大，也只不过是同样的结构，重复并放大了亿万倍而已。 这种和天启一样的大杀器当然不敢直接邮寄到地平线市，而是快递到了距离地平线市一百二十公里外的启明市。 同属于环垃圾场经济带，启明市却与地平线市有着不同的侧重方向。这座城市距离夜半球更近，所承担的功能更偏向与物流与运输——这里拥有鸟喙星唯一一个星际港口。 正因如此，就算被跟踪，人物混杂的环境也更容易脱身。这里也成为大多数灰色物品的交易之地。 前往启明市的途中，躺坐在后排的张一一一边吃饭一边与天枢聊天，虽然他们已经相处了大半个月，对于这位人造神明的敬畏也消退大半——这主要是天枢作的——但很多疑惑还是盘旋在张一一的脑袋里。 “你可以问，但答不答得看爷的心情。” 听到张一一的搭话，天枢不客气地说道。 “嗯……其实我最想问的问题是，你为啥不给我钱？” “爷没钱。”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既然你掌握着国家中央银行的所有计算任务，那就相当于手握印钞机啊！随便涨点数字那钱不就哗啦啦的出来了么？” 天枢不答话。 “喂？” 天枢依然不答。 “喂？说话呀！” “说啥？” “我不是在问你问题么？” “回答这种烂问题有失爷的身份。” 张一一有些尴尬，貌似他问了个非常蠢的问题，但他确实对此有所疑惑，只好露出求知若渴的姿态：“小生才疏学浅，确实不知，请天枢大人答疑。” “唉……”天枢叹了口气：“首先讲两点前提。一：地联是社会主义国家，资源是全民所有制。二：地联是宏观计划经济体制，通货总量与社会财富总量一致。这都能明白吧？” “昂。” “那么问题来了，爷贸然新增的货币，对应的社会财富从哪儿来？” “啊？”张一一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那我不可以用未来创造的财富在现在进行抵押么？” “假如你未来创造不了过去所抵押的财富总量，怎么办？” “啊，这……” “十个一万年前，地联全面废止国债制度。至于出于什么考虑……你猜？” 张一一嘴角抽了抽，天枢每次让他猜，都代表他已经不打算说下去了。 他并不历史学家或经济学家，对这种问题的兴趣也仅流于表面，远不如下一顿饭吃啥来的关心。既然天枢不作答疑，他也懒得追问下去。 一个小时后，飞行车到达了启明市。 从远方看，无数载装长列飞车自城市缓缓起降，小到私人飞行车，大到百万吨运输飞船，按着各自的航道来来往往。 中央城区的高楼大厦伫立，那是启明市的中心经济区。外围便是数不尽的仓库和物资基地，围拱在经济区周围，承担着运输的中转站。 整个城市就像一朵正在盛开的花。 飞行车跟随车流，缓缓汇入近进通道，并沿着主干道飞驰。大约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城市东面的超大物流集散中心。 七天前包裹就已经到达这里了。但为了保险起见，张一一并没有立刻来取，而是放置了七天之久，在此期间天枢密切监控区域一切与此物流单相关的动作。 值得庆幸的是，一切安全。 飞行车缓缓降落在路边停车区，张一一走下车，沿着通道走进散件自助取件室。 取件很顺利。 十分钟后，张一一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手掌大小的纸盒，从取件室走出来。这东西黑市最新报价一千六百万联币，有市无价，容不得他不谨慎。 开门，上车，将盒子放在车座中间的储物隔间，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取到了？” “取到了，一切顺利。期待你的新身体吧。”张一一笑着说。 “你是不是老盼着做完送爷离开？” “看破不说破嘛，你一百块都不给我。”张一一说道，“况且……况且……等等……为什么有股糊味儿？” 张一一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确实在车里闻到一股似乎是烧焦的味道，这对于拥有新风系统的飞行车来说是不可能的事。 他抬起头来，便看到奇异的一幕。 左前方驾驶位上，靠近头枕处的空气古怪地扭曲着，似乎火焰上空灼热的空气，缓慢释放出一股热浪，引燃了皮质头枕，发出烧焦的味道。 他有些好奇，伸出手想要一探究竟。 下一刻，天枢尖利的叫声响彻了他的耳朵。 “别碰！！！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