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日不能忘,三 要死要遭报应,咱俩一道(1 / 2)
果儿摸了摸鼻子,默默退出门外。
不用窥视,他也猜得到李玙会如何安慰惊痛之下的杜若——无非就是他那具能用的身子罢了。
可杜若的伤在心里,越看见他,越弥合不了。
李玙守了五六个时辰,天才亮就无奈被宫里叫走。
——说是代李隆基行农祀仪式,却不准他在储君冠服上添加帝王装饰,还要降档使用三品臣子的冠服。
来宣旨的铃铛陪笑求他快走,李玙再无心力周旋,只得束手就范。
不多时杜若醒来,眼前没有李玙,只横着果儿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孔。
一看见这张脸,她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到曾经端起毒药的右手上,顿时火烧火燎的发烫。
她想过——她实实在在的想过毒杀子佩!
“我没有!我没杀她!”
杜若呼吸急促,眼睫颤动,冷汗渗透了鬓发脸颊。
“他信吗?你敢告诉他真相吗?”
果儿的声音稍有不稳,却极度冷静。
“你背地里挖他的墙脚,在他身边埋钉子,对他下沉水,叫我替你找毒药,连铃兰都听你的……今时今日,但凡你想,你就杀得了他。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有这个本事,他就要防备你,猜忌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
杜若喉咙中挤出艰难的声音,想把拒绝厌恶恶心变出三千个难听的字眼扔在果儿身上,逼他滚得远远的,打也好杀也好,再不准他那双脏手臭手撑在李玙的枕头上,紧紧欺近她眼前。
果儿觉得了,放开手,翻身松弛地靠在板壁上。
他的肩膀不如李玙宽厚,却近的很,一低头就能靠住。
杜若死咬着牙关不让脆弱流露出来,但果儿并没有趁虚而入,只是任由月光冷冷,映出他怅惘的情致。
“杜若,你爱人便要挡在人家身前,辛苦无比,不能负荷,倒不如与我朝夕相对,无爱就无心痛挂碍。不然,毒杀杨四娘之事,你事前为何独独与我交底,却不敢向他述说分明?”
“我与你才是一样的人。他不懂你怕什么,他以为他不停的给,给你一切,你就会快活。不是的,你已经不靠他了,你是怕自己越来越贪婪,甚至比他更狠,更绝。”
杜若猛地睁大眼睛,刹那间全身的血都冷了。
——她好想再昏过去,可是果儿不肯放过她,咄咄盯着她虚弱的眼。
很久以后果儿才说完。
如果仔细听的话,那散落在夜风中的尾音并没有长久等待下的妒忌落寞,反而微妙的带着一丝希冀。
“你尽可以看不上我,就像开元二十四年上巳节选秀,在郯王府里,他也根本就没瞧上你,是你强以人力扭转,才有今日成就。既然你可以,我为何不能?你问我要什么?没有的,我只想你不必再受困在他身边的苦楚,自由自在,不要一口一个妾,低眉顺眼,装出那副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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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佩的丧仪拟定在七月十二。
不满三十岁的妇人疲累劳碌而暴亡,夫家娘家都无异议,只求尽快了结。
独长宁有些怀疑,却毫无头绪,说与杨慎交与杨洄听,他们只当她疑心裴五,反劝她莫要伤了亲家和气。
长宁独木难支,再看公主府,处处皆是子佩幼时痕迹,实在难以承受,只得再度搬出,不久便发书信给父子俩,说蹉跎大半生寡淡无味,已然皈依佛祖,往后就不要再见了。
杨洄愕然奔去长宁置在歇凤山庄隔壁的小小宅院,见她僧衣素服,神色平静,身边婢女奴仆尽皆遣散,只留一个人劈柴生火。
堂堂长公主之尊,亲手打扫做饭,累得脚不停歇,竟始终带笑。
杨洄怔怔无话可说。
咸宜劝他。
“下回带遗珠来,兴许能有转圜,你看此处山清水秀,素食养人,修整修整也好,不然,照我阿娘那回,忧思之下心悸绞痛……才是你毕生憾事。”
杨洄垂泪道,“别说阿娘,自从废太子闯宫,连我都觉得索然无味。”
咸宜登时翻脸大怒。
“阿洄想和离就直说!”
杨洄哑然,半晌抹干眼泪笑向她道,“先回家吧。”
宫里贵妃听说,惊痛之下急召杜良娣入觐,太子府却回说良娣病得厉害,再传裴五,也被拒,只得赏了个六品安人诰命,好叫出殡时街面上好看。
眼看出殡之日将近,杜若放心不下,又怕引人注意,专从外头雇辆青呢小车,日日停在裴家门口守候,见方相、车舆、结络、彩帛一车车拉来,通府小厮都换了黑衣,连门口挑出来的灯笼也换白底黑字,又有两个人爬上山墙,把两丈多长的素帛绑紧,从悬山顶垂到两边界墙,另一个腰上挂个装满白纸花的竹篮,一朵朵粘牢在素帛上。
“良娣这下肯回去了吧?听闻裴五郎不眠不休,衣裳都累大了。他这般伤怀,丧事不会不尽心的。倒是良娣,一跤跌在太子的短弓上,竟捅穿个窟窿……亏得能拿这个遮一遮。”
铃兰托起杜若左手。
只见纤白掌心正中覆盖着一朵拇指大小,雕刻精美的粉色水晶薄片,拟复瓣西府海棠的形态,边缘柔润,花心刻金蕊,上下两端嵌入金扣之中,由几股细细金丝绞结编成锁链,套上中指和手腕固定。
杜若翻覆手掌,亮出手背相应位置的金质海棠,绞丝上坠了透彻明艳的长椭圆祖母绿。
——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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