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6章 纳萨力克(请不要订阅本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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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你走到那里就可以了。」

迪米乌哥斯清朗的声音,制止了塞巴斯的脚步。

这个位置离主人有一点远。

当然并没有远到不方便交谈,从房间的大小以及谒见贵人时的状况考量,算得上是适度的距离。

然而,若是以往的安兹定会嫌远,要他再靠近一点。

这次安兹没这样说,让塞巴斯感受到距离以上的隔阂,压得塞巴斯喘不过气来。

同时在这个距离之下,是最适合武人科塞特斯出手攻击的距离,也是带来沉重压力的原因之一。

顺便一提,索琉香虽然与塞巴斯一起进了房间,但是留在门边待命。

「那么──」

安兹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弹响了一下白骨手指。

「首先问问塞巴斯吧。需要向你说明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理由只有一个。

这个状况已经清楚说明了一切。

「......不,没有必要。」

「那么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塞巴斯。我没接到你的报告,不过,听说最近你好像捡来了个可爱的宠物?」

──果然。

塞巴斯感觉像是背后被捅了根冰柱。

然后他马上想起自己还没回答主人的话,急忙大声回答:

「──是!」

「......回答得稍微慢了点呢,塞巴斯。我再问你一次。听说你好像捡了个可爱的宠物回来养?」

「是!我的确养了宠物!」

「好。那么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你没向我报告?」

「是......」

塞巴斯微微抖着肩膀,定定地瞪着地板。

该怎么说才能避免最糟的发展?

望着塞巴斯一语不发的样子,安兹缓缓地靠进椅背里。

椅子的挤压声在房里显得异常响亮。

「怎么了,塞巴斯?你好像出了很多汗。借你条手帕吧?」

安兹以夸大的动作,从某处取出一条纯白手帕。

他以食指与中指夹住手帕,随手往塞巴斯那边一丢。

隔着桌子扔出的手帕在空中摊开,以一种轻柔飞扬的动作掉在地板上。

「准你使用。」

「是!谢大人!」

塞巴斯仅往安兹的方向踏出一步,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

然后塞巴斯犹疑了。

「......那条手帕上并没有沾着你的宠物的血。不过是看你满头大汗,不好看罢了。」

「是......在大人面前出丑了,万分抱歉。」

塞巴斯摊开手帕,擦拭自己额上冒出的冷汗。

手帕吸收了难以想像的大量汗水,使得颜色都变了。

「那么言归正传,塞巴斯。我派你来到王都时,曾经命令你事情无分大小,都要巨细靡遗地记载下来,送到纳萨力克。因为一个人很难判断哪些情报有价值,哪些情报是垃圾。实际上,你送来的文件上,连城里的风声都没有遗漏,我说得对吧?」

「是。正如您所言。」

「那么,迪米乌哥斯。为了做个确认,我也问问你吧。因为塞巴斯呈交的文件,我也让你看过了。文件当中有提到可爱的宠物吗?」

「不,安兹大人。我反复看过好几遍,没有发现任何相关记述。」

「很好。那么就让我基于这点,重新问问你吧,塞巴斯。你为何没有呈交相关的报告书?......我想问的是你忽视我命令的理由。我安兹·乌尔·恭所说的话,难道并不足以束缚你的行动吗?」

这句话大幅震荡了室内的气氛。

塞巴斯连忙拼命答话:

「绝无此事。是我自以为那点程度的小事,没必要向安兹大人报告。」

沉默笼罩室内。

四道杀气仿佛刺进塞巴斯的浑身上下。

发生来源是科塞特斯、迪米乌哥斯、让迪米乌哥斯抱在怀里的天使,以及索琉香。

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四人必然会立刻对塞巴斯下手。

死本身没什么好怕的。

能为纳萨力克而死是无上的喜悦。

然而若是被当成叛徒处分,就连铁胆铜心的塞巴斯也不禁胆寒。

因为由四十一位无上至尊创造的存在,竟然被当成叛徒遭受处分,没有比这更大的耻辱了。

过了一段时间,塞巴斯额上冒出了大量汗水后,安兹开了口:

「.......也就是说那是你愚昧的判断......是这样没错吧?」

「是。正如您所言,安兹大人。请原谅我愚蠢的失态!」

「......嗯。原来如此......我懂了。」

安兹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传到低头谢罪的塞巴斯耳里。

由于主人并未决定直接处分,让室内气氛稍稍恢复了原状。

然而,塞巴斯无法安心。

这是因为他还来不及安心,安兹就说出了一句让塞巴斯心脏重重漏了一拍的话。

「索琉香。去把塞巴斯的宠物带过来。」

「遵命。」

索琉香听命行事,门扉静静关上。

塞巴斯灵敏的知觉能力,感觉得到索琉香正慢慢从门外走远。

咕都一声,塞巴斯的喉咙咽下了口水。

这里有安兹、科塞特斯、迪米乌哥斯等三人以及一个奇怪的天使,共有四名异形之人。

虽说迪米乌哥斯的外型还没那么异于人类,但其他三人可是一目了然。

无人有意回避,是因为就算被看到也无所谓吗?

隶属于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之人若是要封口,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格杀勿论。

早知如此,自己应该早点放她走的。

塞巴斯在心中摇头。

现在想这些也太迟了。

不久,塞巴斯感觉到有两个人的气息,从远方走向这间房间。

──该怎么做。

塞巴斯的视线移动,注视着空气。

一旦她来到这里,塞巴斯就得做出选择。

而且只有一个答案。

视线停在持续观察塞巴斯的迪米乌哥斯身上,然后转向安兹。

最后无力地落在地板上。

有人敲门,然后打开了门。

现身的当然是两名女性。

是索琉香与琪雅蕾。

「我带她来了。」

背对着她们的塞巴斯,都能听到琪雅蕾在房门口倒抽了一小口冷气。

是看到恶魔具体成形的迪米乌哥斯而感到惊愕?

是看到淡蓝色的巨大昆虫科塞特斯而感到战慄?

是看到可怖胎儿般的天使而感到害怕?

是看到象征死亡的安兹而感到畏惧?

抑或以上皆是?

守护者们的不快在面对琪雅蕾时更为增强。

因为就某种意义来说,琪雅蕾正是塞巴斯的罪恶体现。

对着自己发出的敌意,似乎让琪雅蕾浑身发抖。

在这世界属于绝对强者的守护者发出的敌意,能让脆弱的一切存在产生根源性的惧意。

琪雅蕾没被吓哭已经很值得惊讶了。

塞巴斯没有回头,但他十分能感觉到琪雅蕾的视线投向自己的背部。

她的勇气泉源,正是来自于待在这里的塞巴斯。

「迪米乌哥斯、科塞特斯,住手。跟威克提姆好好学学。」

安兹沉静的声音响起,室内气氛起了变化。

不,应该说是朝向琪雅蕾的敌意消失了。

责备了两名守护者的安兹,慢慢向琪雅蕾伸出左手来。

然后他将手心朝向天花板,缓缓招了招手。

「进来吧,塞巴斯捡来的宠物人类──琪雅蕾。」

仿佛受到这句话所支配,琪雅蕾一步又一步,用颤抖的双脚走进室内。

「你没选择逃跑,真是有胆量。还是说是索琉香跟你说了什么?说塞巴斯的命运掌握在你手上?」

浑身打颤的琪雅蕾对这番话没做任何回答。

塞巴斯感觉投向自己背部的视线变得更强了。

那视线充分说明了琪雅蕾的心意,胜过千言万语。

走进室内的琪雅蕾,毫不迟疑地站到塞巴斯身边。

科塞特斯慢慢移动,站到了琪雅蕾的背后待命。

琪雅蕾抓住了塞巴斯的衣角。

无意间,塞巴斯想起在那巷子里被她抓住衣服时的光景。

同时他也感到后悔,若是行事能再聪明点,事情也不至于如此。

迪米乌哥斯冰冷地盯着琪雅蕾──

「跪──」

──传来一下弹响手指的声音。

正要开口的迪米乌哥斯,顿时理解了自己的主人弹响手指的意思,不再说什么。

「──无妨。无须在意,迪米乌哥斯。我要赞赏面对我而不逃走的勇气,就原谅她在我这纳萨力克统治者面前的无礼之举吧。」

「万分抱歉。」

对于迪米乌哥斯的道歉,安兹大方地点头。

「对了。」

安兹靠进椅背,椅子发出了挤压声。

「先让我报上名号吧。我的名字是安兹·乌尔·恭。是站在那边的塞巴斯的主宰。」

正是。

安兹·乌尔·恭──四十一位无上至尊,包括生死在内,支配着塞巴斯一切的伟大存在。

受到绝对效忠的主人如此宣称,是他最大的喜悦。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喜悦的程度比想像中要来得小,只不过是让背脊震动一下罢了。

并不是因为有琪雅蕾在。

因为在主人宣称的瞬间,他甚至连琪雅蕾的存在都差点忘了。

是有别的原因──

当塞巴斯思考着这些事情时,双方还在持续对话。

「啊......我、我是......」

「无妨,琪雅蕾。你的事我略知一二。而我也没兴趣知道更多。你只要闭嘴站在那里就好。等会你就会知道我为何要叫你来。」

「啊......是。」

「那么......」

浮现在安兹空虚眼窝中的红光动了动。

「......塞巴斯。我想问你。我应该有告诉过你,一举一动都不能引人注目吧?」

「是。」

「我明明告诉过你,你却为了个无聊的女人惹上了麻烦──我有说错吗?」

「没有。」

听到无聊两个字让琪雅蕾的身体震了一下,但塞巴斯只是回答,没做反应。

「你那时候......不觉得这样做忽视了我的命令吗?」

「是。我的轻虑浅谋引起了安兹大人的不快,我会严加反省,今后事事小心谨慎,绝不再犯相同过错──」

「──无妨。」

「唉?」

「我说无妨。」

安兹换了个姿势,椅子再度发出挤坠声。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塞巴斯,我就原谅你这次微不足道的失败吧。」

「──谢谢安兹大人。」

「不过呢。犯错就得弥补──杀了。」

房间气氛顿时紧绷,仿佛温度硬是降低了几度。

不,不对。

只有塞巴斯有这种感受。

其他人──隶属于纳萨力克的人们都依旧泰然自若。

塞巴斯吞了口口水。

主人要他杀了什么?

这种事问都不用问。

即使如此,「果然」与「希望不是如此」这两种想法,让塞巴斯虽然感觉沉重,但还是开了口。

「......您说......什么......」

「嗯......我是说要你除去犯错的原因,将此次失误一笔勾销。把造成失误的原因放着不管,要怎么做大家的表率?你是纳萨力克的管家,是应该站在仆役之上的人物。这样不做处置的话......」

塞巴斯吐出一口气。

然后又吸了口气。

塞巴斯即使直接面对强敌也平顺如常的呼吸,如今却像是碰到捕食者的小动物那般紊乱不堪。

「塞巴斯。你是听从至高无上的我──们四十一人命令的狗?还是以自身意志为尊人?」

「这──」

「──你不用回答,拿出结果给我看吧。」

塞巴斯阖上双眼,然后睁开。

迷惘只在一瞬间。

不对,应该说他足足迷惘了一瞬间那么久。

他踌躇的时间·足以让科塞特斯、迪米乌哥斯或索琉香这些对无上至尊忠心不二的人们显露敌意。

花了这样长的时间,塞巴斯终于做出结论。

塞巴斯是纳萨力克的管家。

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是。

是自己愚蠢的犹豫招致这样的结果。

要是早一点向主人征求许可,就不会导致这样的下场了。

全都是自己造成的。

塞巴斯眼中带着硬质的光泽,点亮起钢铁的光辉。

然后他转向琪雅蕾。

琪雅蕾抓着他的手指松开了。

那手指只在空中晃荡、犹疑了一瞬间,旋即无力地下垂。

琪雅蕾看着塞巴斯的容颜,应该是理解了塞巴斯的抉择吧。

她露出微笑,接着闭上眼睛。

那表情既非绝望,也不是恐惧。

她接受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承认了自己的命运。

就是那种殉教者的神情。

塞巴斯的动作也没有动摇。

塞巴斯的内心已经沉入深渊。

在那里的是有如钢铁般向纳萨力克竭尽忠诚的一个仆人。

既然如此,他没有理由不服从主人赐与的绝对命令。

迷惘已被斩断。

剩下的仅有忠义之念。

塞巴斯的拳头紧紧握起,以瞬杀速度做为唯一的慈悲,朝琪雅蕾的头部飞去。

然后──

──一个坚硬的物体挡下了拳头。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要妨碍我?」

「────!」

「......」

塞巴斯为了打碎琪雅蕾的头颅而挥出的拳头,被挡了下来。

科塞特斯的其中一只手臂,从紧紧闭起眼睛的琪雅蕾身后笔直伸出,阻止了塞巴斯的拳头。

竟然挡下无上至尊下令使出的一击,这难道表示科塞特斯怀有叛心吗?

然而塞巴斯内心产生的疑问,立刻得到了解答。

「塞巴斯,你退下。」

塞巴斯虽然感到烦躁与疑惑,但仍打算挥出第二拳,然而一听到安兹所言,聚集在拳头上的力道顿时放松了。

主人并未出言斥责科塞特斯,而是制止了塞巴斯。

这表示科塞特斯挡住塞巴斯的攻击,是本来就说好的。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说穿了,主人的目的是要确认塞巴斯的心意。

微微睁开眼睛的琪雅蕾,应该是明白到自己眼前的断头台已经远去了吧。

性命不再受到威胁,让琪雅蕾的紧张情绪断了线,两眼带泪并全身发抖。

她双脚不住打颤,差点没倒下去,但塞巴斯没有伸手扶她。

不对,他是办不到。

都到这个地步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对她见死不救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呢?

无视于琪雅蕾的恐惧,安兹与科塞特斯开始交谈。

「科塞特斯。刚才的攻击的确能葬送那女人的生命吗?」

「不会错。是立即致命的一击。」

「那么,我就此判断塞巴斯的忠诚没有虚假。辛苦你了,塞巴斯。」

「不敢!」

塞巴斯表情僵硬地低头。

「──迪米乌哥斯,你有异议吗?」

「没有。」

「科塞特斯?」

「没有。」

「......威克提姆?」

「绯砥丹绯青紫茶灰。」[没有]

「好。那么进入下一个议题。」

安兹弹响了手指后,站起来,伸出手横向一扫。

长袍因为反作用力而飘飞起来。

「由于塞巴斯等人的努力,我认为已经收集到足够的情报了。没有理由长期逗留此地。现在立刻撒出这间房子,返回纳萨力克。塞巴斯,女人的处分就交给你了。我已经确认过你的忠诚,无论你怎么做,我都没有意见──我是很想这样说,不过在放她走之前,必须稍作检讨。若是让她随便把纳萨力克的事情说出去会很麻烦,你说是不是,迪米乌哥斯?」

「窃以为正如大人所言。既然还有未知敌人,最好尽量避免我们的情报外泄。」

「那么,该怎么做?」

「......应该先做个确认吧。」

「说得对......塞巴斯,琪雅蕾的处分就先暂缓。我想是不用杀了她,不过不能保证,记清楚了。」

琪雅蕾该如何处置,竟然会是连纳萨力克的最高负责人安兹都无法即刻下判断的问题,让塞巴斯难掩惊讶。

「安兹大人。我们要从这栋宅邸──从王都撒退,是因为我的失误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刚才我也说过,我认为这附近该收集的情报都到手了。继续潜伏此地没有多大好处。按照我的计算,这样做比较安全。迪米乌哥斯,威克提姆由我带回去。拿来。」

从迪米乌哥斯手中接过胎儿天使──威克提姆后,安兹发动了魔法。

「『高阶传送』(Greater Teleportation)。」

发动魔法的同时,安兹像个舞台演员那样夸张地翻动了长袍。然后仿佛漆黑团块往内收缩般,他的身影眨眼间消失了。

至今从未看过,些许刻意演出的退场方式让塞巴斯有点傻,但他随即猛然回过神来。

「对了,她看起来有点累。我想让她到房间稍微休息一下。由我带她去,这样做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对吧·迪米乌哥斯?」

「......是啊。塞巴斯你说得没错。」

迪米乌哥斯露出恶魔般的微笑,优雅地伸手对着门扉,像是在说「请」。

「不过看情况,安兹大人也有可能再度传唤你,这点我想你得有心理准备。我是觉得不用担心,但我可不想在这王都当中猎捕狐狸喔。」

「跟我来。」

「......是。」

琪雅蕾以沙哑的声音回应,就跟着塞巴斯后面摇摇晃晃地走出去。

走出房间,走廊上响起两人的脚步声。

两人都沉默不语地走着,不久就看见了琪雅蕾房间的门。

明明距离没有多远,却觉得好像走了很长一段时间。

来到门前,塞巴斯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轻声说道:

「我无意道歉。」

塞巴斯感觉到跟在后头的琪雅蕾身体轻轻震了一下。

「只是,主人会命我处置你,是我的失误。若是我能采取更好的手段,想必不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塞巴斯大人。」

「我是安兹大人──与四十一位无上至尊的忠实仆人。就算同样的事再度发生,我也一定会采取同样的行动......所以你就留在人世,获得幸福吧。我会试着垦求安兹大人同意......安兹大人应该能进行记忆操作。就让大人为你消除所有不好的回忆,然后好好活下去吧。」

「......塞巴斯大人的回忆呢?」

「......我也会请大人消除关于我的回忆。因为就算记得也没有什么好处。」

「什么叫作好处?」

塞巴斯从琪雅蕾的话中感受到坚强的意志,回过头来。

正面反抗塞巴斯的,是虽然两眼含泪,但以强悍眼神瞪着自己的女性。

他感到有些动摇之余,思索着该用什么话说服她。

的确,纳萨力克是非常美好的地方,说是受到神祝福的场所。

但是会这样想的,只有由四十一位无上至尊创造出来的塞巴斯或其他人,以及纳萨力克地下大坟墓的奴仆。

塞巴斯实在不觉得那块土地,能让没有才能与能力的渺小人类获得安乐。

他也不认为那块土地会接纳弱小人类(琪雅蕾)这种生命价值低微的存在。

对,没有绝对伟大主人的守护,她无法在那里活下去。

所以塞巴斯告诉她:

「......我是要你在人世获得幸福。」

「我的幸福之地,就是塞巴斯大人所在之地。所以请您带我一起走吧。」

听到琪雅蕾斩钉截铁地说,塞巴斯觉得她很可怜。

「......你似乎因为一点小事就感到幸福,但那只是地狱麻痹了你的心灵罢了。」

因为见过最糟的状况,所以连稍微好一点的恶劣环境都能让她感到幸福,不过如此罢了。

然而琪雅蕾却取笑了这种想法。

「......我不认为这里是地狱。能够填饱肚子,又有份像样的工作......我是在一个小村落出生长大。那里的生活也很艰困。」

琪雅蕾的眼光只一瞬间仿佛望向远方。

那眼光很快恢复原状,正面注视着塞巴斯。

「我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再怎么拼命耕田,收成也几乎都被领主收走。没留下多少自己吃的。不只如此,以领主的眼光来看,我们不过是玩具罢了。不管我再怎么哭叫,他还是笑着侵犯我。他可是在笑着喔。我被那个──」

「──我明白了。」

塞巴斯将面露抽搐笑容的琪雅蕾一把拉过来,把整个人抱进自己怀里,温柔地搂着她颤抖的肩膀。

塞巴斯感觉到就像那时候一样,琪雅蕾溃堤般哭泣的眼泪渗进了自己的衣服里。

她所见识过的、生活过的世界并不代表一切。

只是,即使如此,对琪雅蕾来说,人世就是这么妻惨。

塞巴斯陷入沉思。

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不管他怎么想,答案都只有一个。

但那个答案会激怒主人,很可能让主人下令杀死琪雅蕾。

「你可能会送命喔。」

「如果是被寒巴斯大人所杀,如果是给予本该死在那里的我温情的大人......」

琪雅蕾仰望着自己,她脸上浮现的表情,让塞巴斯也下定了决心。

「我明白了,琪雅蕾。我会请求安兹大人让我带你去纳萨力克。」

「谢谢您。」

「现在道谢还太早了。在我垦求之后,也许安兹大人会叫我杀了你──」

「──我已有心理准备了。」

「这样......啊。」

塞巴斯放松了绕在琪雅蕾肩上的手臂力量,但琪雅蕾不肯离开。

她抓紧了塞巴斯的衣服,以水汪汪的双瞳仰望塞巴斯。

那眼瞳中带有某种期待的色彩。

塞巴斯有这种直觉,却不知道她在期待什么。

只是,他想起有件事得先确认。

「让我确认一件事。你对人世没有留恋吗?没有想回去的归宿吗?」

即使被请进纳萨力克,也不代表今后就与人类社会永久断了关系。

因为他不是把琪雅蕾带去那里监禁的。

但也难说没有这种可能性。

「......我......有一点想见妹妹。但我更不想回想起过去的种种......」

「我明白了。那么,你进房里去吧,我再去面见一次安兹大人。」

「是──」

琪雅蕾放开抓着塞巴斯衣服的手,手臂缠上了塞巴斯的脖子。

无视于表情不动声色,内心却混乱不知所措的塞巴斯,琪雅蕾踮起了脚尖。

然后塞巴斯与琪雅蕾的嘴唇相叠。

温柔重叠的时间十分短暂。

琪雅蕾的嘴唇很快就离开了。

「有点刺刺的。」

琪雅蕾稍微后退,以双手按住自己的嘴唇。

「我第一次得到这么幸福的吻。」

塞巴斯无言以对。

然而,琪雅蕾注视着塞巴斯,甜美而开朗地笑了。

「那么我在这里等着。要让您费心了,塞巴斯大人。」

「唉,嗯......我、我明白了,请你稍微等一下。」

「怎么了?你脸好像很红喔?」

这是塞巴斯回到房间时,得到的第一句话。

被人说自己脸红,塞巴斯把呼吸调整得深沉而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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