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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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着说着又哭了,哭着说自己没用,作为女人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这女人似是烧糊涂了,说了很多话,颠三倒四,前言不搭后语。甚至问了句:“你觉得小喜漂亮吗?”

她自己已然绝望了,却寄托于旁人希望。

一双手紧紧攥着拾得臂腕,力气大的让拾得感觉出疼:“你一定能逃出去,带着小喜,一定带她出去,好不好,好不好?”

拾得挣开她,端来马奶喂她喝下去,始终面无表情,临走时帮她盖好被子:“你快些睡会吧,我马上回去了!”

声音很轻,很轻,如同一叶羽毛落在她心上,轻轻阖上眼。

做完活揣着奶酪米饼回马厩。

路上遇见一奴隶端着东西,只听‘嗖’一声那人身上便就多了一支箭,北蛮人哈哈大笑说着射的真准。

拾得低垂着头,快步往前,又一支箭矢飞来正好插在上一瞬落脚的地方。一不留神绊倒在地,惯力倾向前面打了俩滚,耳边风声略过。借着帐篷掩护快速跑回马厩。

脱了外衣一头扎进草垛里打了两滚,头上身上全是草屑。抱起草料放进马槽细细铺开,不紧不慢,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心跳声快得像要跳出来。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拾得不敢抬头。

四处寻不见那貂子一样敏捷的身影,耶律羲开口问那饲马奴隶:“嘿!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人跑过去?”

拾得恨不得把腰弯成对折唯唯诺诺回道:“好...好像瞧见有个人往后面跑过去了!”

话音未落,人已追上去,他一心想要追上那小貂子。应该是个不错的玩具,能陪自己多玩一会也是那奴隶的荣幸。

拾得松了口气,提起水桶饮马。

忽然,一道锋利尖锐的目光射在身上。

额头上冷汗滴落,拾得咽了口唾沫,提着水倒入马槽。

清理马粪时不小心脚滑,结结实实跌在一坨马粪上,弄得一身污秽。拾得四脚并用爬起来接着收拾。

感觉到那道目光消失,拾得也不敢松懈。

干完所有活,傍晚时,趁着四下无人,打了桶水,将整个头沉进去。冷水让头脑瞬间清醒,窒息感让人无比庆幸还活着。拾得数了一百个数从水里抬起头来,抹了把脸。

这个时辰一般都会有板车经过,板车上全是死人。大概四五车,拉到不远狗场里喂狗。

湿发被风一吹微微颤颤,发丝上的水珠顺着脸颊滴落。

莫名觉得有些冷。

待到夜深,拾得走到角落里,几下把成剁草料扔到一旁,下面是散碎的料渣。挖到最里,成功看到一张青灰的小脸,只短短数日就瘦得不成人样。怀里还有两块碎了的米饼,扔到她手边然后盖上草料。

小喜始终闭着眼,连呼出的气都轻的几乎感觉不到。

不多时草料堆又被扒拉开,她睁开一条缝,只见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拾得拽着她的胳膊将人拖出来,像拖尸体一样,拖到马厩最里角落,摔在地上。看她仍旧无动于衷,拎起她衣襟一巴掌甩在脸上面。

“你打我?”小喜满脸不可置信。

实在过于气虚,声音并不大,若非离得近都不见得能听到。

拾得下意识四下环望,见并无异样。

小喜像是受了天大委屈,捂着脸,眼泪一滴滴落下,控诉着:“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长这么大爹娘都没打过我!”

拾得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说,捏开她的嘴把米饼掰碎一点点塞进去。

“唔唔唔......”

干东西很容易被吐出来,拾得起身提来水,米饼一遇水就变成糊糊。不顾小姑娘哭闹,直接骑到她身上,用腿压制着她两只胳膊,然后面无表情的往她嘴里塞东西。塞进去,用手捂住,如此反复。小喜挣扎到筋疲力尽,任他摆布。

塞完东西后又将人拖回草垛,最后一捆草放上去之前,拾得深深看了她一眼,目光很冷。

小喜从未见过这种神情,不由止住啜泣。许久,回过神。垂头埋进臂弯里,沉默,思绪纷乱不已却又无比清晰。

一夜未眠

黎明时,曦阳还未驱走夜寒,拾得搂着胳膊看着东方染成暖色的云朵。

第二日依旧重复着前一天的活计,拾得多偷了两块豆饼,想要像昨夜一样喂给她。

小喜挣扎,拾得又是一巴掌扇过去,恶狠狠说:“你凭什么想死?”

言罢,拾得松开手将豆饼扔到她手边。

小喜红了眼眶,她想到大娘,想到她......头埋进臂弯,眼泪止不住落下。

不知过了多久,扶着心口慢慢坐起,只是这样一个动作都让她感到心悸。

虚弱的拿起豆饼,小口小口放进嘴里含糊吃下去。

脸上火辣辣的疼,她恨恨的想:等有了力气一定打回来!

接下来两三日都是如此。

拾得会在俩畜生眼皮底下正大光明拿它们零食,偷偷藏起来。有时会是玉米,或者萝卜,最好吃的是豆饼,黄豆和豌豆磨碎压实做成的,定时定量会有人送来,应该是看管大马厩的马倌。

这两匹骏马脾气大,令马倌很头疼,看见拾得照顾的不错,马厩也很干净,吩咐拾得精心点,隔一两天带出去溜两圈。

拾得腰弯成一个弧度,似乎生来就是那般软骨头,喏喏称是。

等马倌走了将麻袋里的玉米倒进石槽,捡了两个嫩生的藏进草垛里。

等夜深时分给小喜,两人一起吃。

生玉米很甜,吃完手上黏糊糊的,起身提了桶水洗了洗手脸。

“我们能逃出去是吗?”小喜忽然开口问。

拾得迟疑了下,鼻息里发出很小一声:“嗯”

静了一瞬

“那个女人呢?”嘶哑的女声在夜里格外清脆。

“嘘!!”

拾得转过身,目光狠厉,但在看到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时忽而顿住,硬生生将嘴里的话咽下去。喉咙滚了两下,说:“好好啃你的玉米吧!那女人可能耐了,估计正在帐子里吃肉喝酒吧!”

可能是因为声音放轻了,让人觉出几分柔意。

月光下,拾得眼神清澈明亮,让人没办法不信。

然而,当转过身,刹间双目通红。

那女人,那女人几天前就死了。

平板车颠簸,她干干净净躺在上面,特别扎眼。拾得一眼就认出来,愣了许久,直到看见她垂下的胳膊,手腕上伤疤。那双皓腕曾无数次放到拾得眼皮子底子,生怕人看不清,不认账。

但那是她自己割伤的不是吗?

拾得侧躺在草堆里,有些透不过气,却用手抓紧领口。

脑海里一直回响着一个人的声音

拾得,拾得,你别恨我,真的,别恨我!

除了你没人能活着逃出去!我想不出别的法子只能将你拖进来。

带她出去好吗?

我知道你一定能带她出去!

一定带她出去

带她出去好吗?

若是你自己逃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让你不得安宁!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你救她出去好不好,我不咒你了。我会保佑你,祝福你,让你长命百岁活得好一点。

救救她,救了她,以后,以后定然会有福报,你也会等到你的救赎......

拾得你别恨我

你一定带她出去,你答应我好不好?......

她想求拾得应一声,仿佛那样她就能安息了。

可最终拾得也没有应允她什么。

拾得反问她:“咱们这样的人,嘴里说出的承诺是用来实现的吗?”

承诺,都是为唬人罢了。

那女人怎么回的?

拾得努力想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好像说了什么,太乱了,想不起来。

她说了太多话,太凌乱,没有规律,很多都似乎忘记了,但不想时又会忽然浮现在脑海里。想不起来,想忘又忘不掉。

大概是魔障了!

也有可能是长时间高度紧张恐惧所致。

不想就好了,睡醒一觉就好了。

夜空中月光温柔洒下光芒,落在人脸上。拾得摸着自己脸上,有些凉。翻了下身子,头朝下整个埋进草堆里。

天又亮了,小喜扒开草堆,光线让人有些不适应,下意识抬手挡了下眼。拾得皱了皱眉,走过去,随手在地上抓了把青草揉成汁抹在小喜脸上。

小喜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是眼泪把脸上土灰弄掉了。

小姑娘干不了什么重活,也不敢接近战马,只能在一旁递个东西打打下手什么的。

倒也没人说她,没有专门看守奴隶的人,因为不需要。

放眼百里皆平原,挡无可挡,逃无可逃。巡逻兵每隔半个时辰就会经过一次。

能多活一刻都不愿早一刻做狗粮。

奴隶在这里是最低贱的,不如畜生,没有人会为他们准备食物,只是偶尔攒够两桶馊汤剩饭放在营帐后空地看他们抢食,如同家畜一般。

耶律羲找遍整个军营也不见那只狡猾的小貂子。他索性命人推来两桶糙米粥大发善心,他笃定那只小貂子的身手定会是这群奴隶中最显眼的。

可结果却让人失望至极。

并不是谁都喜欢看一群饿鬼抢食。而且多数为女奴,他可不信那么灵活狡黠会是个女的。

拾得远远就闻见米香,但是看见立在架台上的人一瞬间就不觉不出香味了。使劲咽下口水,从马槽拿起根萝卜咬了口。

小喜也被迷住了,她向来不是贪口欲之人,只是许久没闻见米香有些太过怀念了。她转头看了眼拾得,抿抿嘴,安安静静晾晒草料。

果然,不一会长鞭破空之声响彻整个校场,与哀嚎痛呼此起彼伏。

小王子不死心啊,命男奴全都聚在一圈子里,挥着长鞭,看谁身手较好。

汗血马扬蹄嘶鸣,吓得拾得赶紧扔开萝卜。

又是那种刺骨剜肉的感觉,拾得低着头忙碌,小心翼翼,畏畏缩缩。被马踢到,弯腰捂着肚子,在北蛮人经过时匍匐跪倒在地,将卑微和奴性展现的淋漓尽致。

岱钦眯着眼,鹰鹜般的眼眸里泛着寒光,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一个奴隶。

有趣!

那种感觉消失了,但人并未离开,而是朝着马厩走来。

拾得很慌,隐忍到骨关节酸胀筋肌轻颤,但现在绝对不能跑,现在跑无疑只是给北蛮人增加一项狩猎游戏的乐趣。

汗血马看见主人兴奋的扬起前蹄嘶鸣,另一匹乌骓也不逞多让,活跃起来险些挣脱缰绳,蹄子落在栏杆上,碗口粗的横木瞬时断裂。

岱钦伸手摸摸马头,指尖梳理马鬃,安抚着它们的情绪,十分宠溺。

“怎么不去吃米粥?”岱钦问道。

“怕...怕抢不着”拾得头垂得很低,几乎能贴到肋骨,脊背弯的像是生来就是这般。

很想看到眼前人表情,于是让拾得抬起头来。入目是一张温顺到奴态的脸,低眉垂眼,没有任何特殊点。

想起来了,因为嫌弃这个奴隶长得难看,想扔出去给士兵们,结果被那女人拦住。

呵呵,想到那女人,不由扬起唇角,滋味着实不错呢!不过时间久了难免腻味,一不小心就给玩死了。

若没记错,眼前这个应该是被当做女奴分过来的。

可眼下,实在看不出这奴隶与女人二字有任何关联。

岱钦屈尊降贵弯下腰,用鞭梢轻松将那破衣烂衫挑开,动作很慢,他一直盯着拾得,不想错过任何一丝表情。

眼前这具身体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单薄羸弱,瘦,却充满劲力。

皮肤上疤痕交错,即无新伤,也无淤青。

他方才捂着肚子是怎么回事来着?

所以,一直都是在伪装。伪装的真好,险些又被骗过去了呢!

莫名的,让人兴致大开。

恰此时,耶律羲跑过来,火气有点大,还离着很远就开始嚷嚷要去靶场或是猎场找一找!

岱钦轻轻一笑,笑声如山顶上的风,高傲,冷漠,隐蕴着未知的危险,似乎随时能将人卷落悬崖深渊。

“既然男奴之间寻不见,为何在女奴之中找找?”他说这话时依旧看着拾得。

恐慌,让拾得无意识抬眼,待看清面前之人时,整个人瞬间空白。空白许久,整个身体都是苏软的,沁入骨殖的恐惧让身体和大脑同时放弃挣扎。

“女奴?”耶律羲歪着头,看向跪伏在地之人,怎么看都与‘女人’关联不上。

长鞭扬起,破空之声利如风啸,耳边充斥的尖细的惊叫声,身上痛意让拾得恢复几分清明。

“啪”

又是一声鞭响,不若之前清脆,因为鞭稍被一人攥在手里。

拾得下意识举措,让对面两人同时眼底泛光。<!--over--><div id=center_t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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