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最是无情,恨落尽(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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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凌晨三点,导演一喊收工,艾米莉就赶紧用外套裹住只穿着单薄唐宫襦裙的杨潇韵,助理也及时递上泡着枸杞和桂圆的养生保温杯。 杨潇韵刚从水里上来,发梢还淌着水,她灌了大半杯热水,小跑到拍摄监视器前,看最后一场拍摄的效果。 艾米莉掏出手机对着杨潇韵咔咔拍了几张照片,刚想发给工作室,就被杨潇韵一把夺了手机。 “拜托——”杨潇韵白了一眼艾米莉,说道:“别再炒我敬业的人设了。” 艾米莉爽朗一笑:“没想发通稿,物料也不能发出去,我只是想留几张落水美人的照片,等剧开播之后加在花絮里,效果也不错。” 杨潇韵托着腮欣赏着手机里自己的照片,凌乱与破碎交杂在一起的错落美感,令人顿生怜惜,她勾选几张构图不重复的照片,直接转发给自己。 拜别导演之后,杨潇韵一回到保姆车上,就靠在松软的垫子上,把收到的新鲜热乎照片转发给了程亦奇——还打了两行字: “冷。” “要抱抱。” 她滑来滑去,最后还配了一个精挑细选的嘟嘴emoji。 艾米莉毫无察觉,系好安全带后塞给杨潇韵一个暖宝宝,说道:“前几天在浦淞,遇到的那个姓温的女人,你知道是谁么?” “姓温的?”杨潇韵懵圈一瞬,才记起参加时尚盛典那天晚上的突发车祸,喃喃问:“不知道,是谁?” “你绝对想不到,她是温建新上任的总裁,温澄!” “文件?” “就是上个月谈下来的岛屿慢综艺,那个叫什么岛来着,哦对,赛狸岛,就是温建开发的。还有你之前代言的艾佳厨具,也是温氏旗下的产业。” 杨潇韵才反应过来,此“文件”是彼温建,她收起手机,认真问道:“她是温氏的总裁?这么年轻有为?”她记得宾利的主人看起来才二十四五的模样,但她的衣着以及举手抬足的气质,无不彰显着她的身份。 艾米莉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幸亏那天晚上他们没把这位大金主撞出什么好歹,不然到手的综艺资源可能就飞了。温建集团这些年的产业重心逐渐从房地产转移到旅游行业,三年前开始着手布局全域旅游战略,首开试点的东南赛狸岛已经基本建设完毕,为了打造岛屿ip,邀请了五位“当红炸子鸡”作为岛屿代言人。 杨潇韵就是其中一位九零后当红小花代言人。一个月后,她就会作为第一位体验离陆慢生活的“岛主”,开展为期三天的综艺拍摄。 “之前沟通脚本的时候,温建就要求节目组所有流程要先和温建报备。就连你那一趴的海上芭蕾也是温建那边提出来的idea呢。”艾米莉一边和杨潇韵念叨,一边安排明天的行程。 “海上芭蕾不是你的主意?”杨潇韵回想起前几天看到一篇营销号炒作她“古典美人”的通稿,歪着头问,“这个圈子里没什么人知道我会芭蕾的。” 杨潇韵十七岁在韩国出道,一直走的是野蛮生长路线,她早期的作品,大多都是性感撩人的女团舞蹈,纸醉金迷充满张力,压根和古典芭蕾扯不上任何关系。 “谁知道呢,误打误撞吧。”艾米莉打了个哈欠,要不是偶然在杨潇韵家里翻到她小学时跳芭蕾舞的视频,艾米莉还真不知道这个“姑奶奶”居然是学芭蕾入行舞蹈的,“说起这件事,这么多年没跳芭蕾,也不知道你生疏没,录节目的时候不要怯场。对了,明天舞蹈老师就会来,每天收工之后带你训练芭蕾。” “收工之后还要练舞……?” “天呐,饶了我吧。”看着艾米莉铁石心肠的模样,杨潇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心里却升起一丝疑惑。 芭蕾。 海上芭蕾。 到底是老熟人,还是碰巧而已? 她又想起那天见到的女人,总觉得似曾相识,眉眼有些熟悉。 杨潇韵压下心底那些敏感的小心思,跟着艾米莉打了个哈欠,她看了眼手机,消息石沉大海,置顶的那个人意料之中没有回复。她索性把肿泡蛙的眼罩往下一拉,在颠簸的座椅中慢慢沉睡。 · 另一边,杨桐正在打印最终版本的中插广告方案,准备递给温澄签字。 广告部奋战了三个通宵,才终于让温澄同意定稿这一版广告方案。 直到温澄落笔签字,杨桐才松了一口气,补充道:“已经沟通好了,本周五下班前,也就是19号之前,合同管理部会把所有广告合同审完,广告部周一前走完所有签字手续。” 温澄以最快速度检查完这套三十五页的方案,把重点地方逐个圈起来,嘱咐杨桐道:“明天提醒下他们,爆发期的广告投放,注意时效,不要错过任何一个价值点。”说完,温澄坐在办公椅上原地转了一圈,随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收工。” “这个月广告部绩效可以打九分,另外安排下,这个项目结束之后每个人给三天的福利假,你也有,让人事部打个请示给我签字。”温澄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示意杨桐说道,“你也去收拾东西吧,正好捎你回去,你明天不用早起,下午来上班就行。” 杨桐这几天熬得暗沉的脸瞬间精神起来,“收到!澄总!” 凌晨的温建大厦还闪烁着零散的灯光,往常拥挤的电梯里居然还能见着零星几人。两个加班的年轻人挎着包一起进了电梯,本像是被狐妖吸走了精气般颓靡,可就在一眼瞅见里面还站着集团最近空降下来的总裁,顿时精神抖擞得像灌了三杯咖啡似的,假装照着镜子,实则是透过反射的镜面悄悄观察这位正在划着手机的女人。 温澄单手回了几个消息,抬头一看,正巧和一个寸头男人目光对视,她微微颔首,男人一怔,不好意思地笑笑,随后这两个人在负一层出去了。 三秒后,梯厢降落在负二层车库,温澄和杨桐刚走出电梯,迎面便有一个拖着沉重垃圾箱的保洁工人背着身进电梯。擦肩而过时,温澄无意一扫,平视的目光落在他下巴处。温澄第一反应便觉得这个保洁阿姨不像是寻常的保洁工人,身材高大,脖颈处有些奇特,但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她搭在垃圾箱上的手指摩挲着,关节突出,一看便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劣质的红色指甲油支离破碎,指缝里残留着一些黑色的渣滓,和饱和度极高的绿色垃圾箱形成鲜明对比。 温澄停下脚步,转身对已经电梯里的人说道:“处理垃圾的时候,请遵守公司制度走货梯。”温建大厦一共有八个客梯,三个货梯,对载人运货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物业部门运送垃圾,是绝对不可能走客梯的。 电梯里的人没有转身,始终无视温澄,背对着梯门,只不过在梯门慢慢合拢时,在刺眼白织灯光消失的前一刻,镜子里反射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似笑非笑的目光恰到好处地落在温澄眼中。 温澄一怔,直到电梯一丝不苟地合上,发出一声细微的震鸣。电梯显示屏从“-2”跳转成“-3”,便停住不动。 “澄总,我明天和物业反馈下这种情况。”杨桐明白温澄的顾虑,及时说道。 空旷的地下车库里回荡着杨桐的声音,反倒让温澄一激灵。她回过神,点头:“好,走吧。”两个人便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车库里的车不多,杨桐一下便看到那辆已经修好的宾利,“澄总,我来开车吧。” 就在她请缨开车的时候,远处徐徐开来的一辆奥迪摁了摁喇叭。 温澄扫了眼车牌——尾号是1020,转头向杨桐说道:“不用你开车,有人来接。” 温澄看着那辆的奥迪稳当地停在自己面前,心跳的飞快。车窗落下,她注视着熟悉的面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上车。”车里的声音传出来。 祁琚的声调总是清清冷冷,站在一旁的杨桐听着便感觉这个男人有些不好相处,她犹豫地看向温澄,不知道来人是谁、也在思考该不该上车。 温澄一改平日里高冷的模样,满脸笑容地招呼杨桐上车。 杨桐一边上了后座,一边观察着自己这位领导的脸色,怎么说呢……澄总此刻就像是个终于等到家长放学来接的小学生。 “她就是我之前和你提起的助手,杨桐,”温澄扣上安全带,相互介绍道,又转头和后座的杨桐说道,“你喊他祁教授吧。” 祁教授? 杨桐看了看左上方的男人,可惜灯光太弱,看不太清模样,但从骨相上看来,这个男人绝对是个人间极品。 初见面的两人打了个招呼,祁琚便开车驶离了地下车库。 杨桐就住在公司附近的一间小公寓里,她很快在三个路口后下了车。她走到副驾驶窗前,和温澄道谢告别,也顺便再看了眼驾驶位上的男人。 男人礼貌地向杨桐点点头,冷淡的眉眼满是疏离。 等车开走后,杨桐掏出手机,打开相册。划了好一阵子,终于找到从微博保存下来的网片,她放大照片里的脸,在脑海中仔细地比对了五秒钟,然后默默地扶了额。原来……她花痴了那么久的一个教授,居然是自己领导的朋友? 等车里只剩下两个人之后,温澄哧哧地笑出来。 “你笑什么?”祁琚不解。 “没有笑啦。”温澄摆摆手,试图狡辩,却根本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祁琚侧头,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样子,嘴角也不禁噙着笑,眼里映着温柔的光。 温澄幸福地喟叹一声,侧躺在副驾驶上,注视着祁琚的侧脸,问:“你怎么这么晚?” “刚下实验。”祁琚新开了一个飞行器的课题,这几天除了睡觉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回家的时间一天比一天晚,好几次祁琚回家的时候,温澄都已经睡下了。今晚他刚离开实验室就收到温澄的短信,调转了车头就来温建大厦。 “嗯……”温澄揉揉眼睛,困倦的后劲逐渐上头,等到车开到小区,她已经睡着了。 祁琚停好车,绕去副驾驶门口,俯身长臂一捞,轻轻地把温澄抱出来,径直上了电梯。 摁电梯的声音吵醒了温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见电梯里的广告屏里放着一个家具广告,她晃了一眼,又往祁琚的臂弯里凑了凑,喃喃道:“世界真是小,原来她真的是杨潇韵。” “嗯?”祁琚没听清楚温澄说什么,微侧着头继续听她说。 “你还记得,我们小学的时候,有个很漂亮的女同学,叫做杨——潇——韵,”温澄想了想今天看到的那些资料,又补充道,“跳芭蕾舞很厉害的。” 祁琚摇头,“不认识。” 温澄想,祁琚大概对娱乐圈的事情不熟悉,也没兴趣,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出电梯前,温澄最后扫了一眼屏幕里的女人,充满活力,很是亮眼。 · 第二天,温澄准时上班,电梯直升45层,甫一打开,她就听见门口一阵喧闹。 温澄没有抬头,修长的手指噼里啪啦敲击着键盘,直到有人拦在身前,她才微微抬眸。 面前站着一个孕妇,身子肿胀,眼睛通红,发狠似的盯着温澄。 “温玉琢?”温澄有点不敢置信,眼前这个女人竟然是大房的二小姐温玉琢,她扫了一眼肚子,大概有六七个月了。 45层的行政助理小艾慌张地拦在她们两人之间,拼命向温澄道歉,“澄总抱歉,我没拦住她,这位女士说是明总、明经理的夫人,要见您但是没有预约……” 温玉琢像是哭过,咬牙切齿却不说话,直直的瞪着她,精致的妆容有些夸张,与她原本展现的温婉气质格格不入。 没什么好事,温澄看见这个女人就想起明宸,脑袋一阵发晕。但碍着温家的面子,温澄还不能和温玉琢翻脸,便嘱咐小艾准备一杯热水,然后转头向温玉琢示意自己办公室的位置,“你跟我来吧。” 温玉琢跟在温澄身后进门,门“嘭”的一声关上,响彻整个45层,就连在茶水间倒水的小艾都心中一震。 “什么事?”温澄坐在沙发上,抬眸看她,神色淡漠。 温澄只在温宅见过几次温玉琢,大多时候都是来给温思俭请安的,偶尔是参加常思宜举办的茶会。温澄一贯不喜欢接触温家人,特别是大房出来的人,那虚以委蛇的面皮之下,往往藏着阴沟里的想法。更何况,明宸的落败是温澄主导的,自那以后,温玉琢明里暗里说话总是带刺,恨不得把温澄踩到脚底。 小艾快速地端水进来,悄悄扫了一眼这位温家的小姐,又马上离开将门轻轻关上。 等到无关的人离开,温玉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嗓音有些颤抖:“明宸……是不是来找过你?” 温澄眼睫微抬,身体微微往后靠,淡淡看她,喉间发出一声“嗯”。 听见这个字,温玉琢不自觉地抠住真皮沙发,指尖用力得泛白,“他已经好久没回家了,也联系不上……” 对视片刻,温澄薄唇轻启:“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知道的,明宸他对你……对你有想法,如果你不在乎……我也可以接受。”说到这里,温玉琢耳根通红,就算再怎么豁出去,她作为一个接受过精英教育的人,也无法把那些淫.乱词语说出口。 温澄微愣,思考了一瞬才明白温玉琢话中之意,她忍不住轻笑问道,“温玉琢,你不会以为被你捧在手里的垃圾,别人也会稀罕吧?” 没等温玉琢反击,温澄便直起身,直接朝她说道: “首先,我不否认,明宸确实曾经来找过我,但我这里不会有他任何消息,你要是想找人,应该去别人的床上找找看。” “其次,在我看来,明宸在温家已经毫无价值,毫无翻身机会的人,不会再有人朝他下手,所以,你也不用再来找我。” 温澄朝她微笑,直直走到门口,请她出去。 温玉琢气得面目狰狞,一怒之下抓起桌子上的玻璃杯往门口扔去。温澄没想到温玉琢能疯到这个程度,一时之间来不及躲开,下意识用手打开掷来的玻璃杯。 玻璃杯甩在门上,发出一声巨响,热水撒了一地,玻璃渣子也溅得满地。就守在不远处的小艾听见声音赶忙跑来,一眼便看见温澄手腕上的红痕,脸色大变。 温澄揉了揉受伤的手腕,冷冷道:“要是不想被保安轰出去,就识相点自己离开。”小艾见状,掏出手机拨了一串号码,让保安上来45层。 温玉琢脸上涨的通红,话也说不出,又理亏伤了人,瞪了温澄好几眼才离开。 “澄总,要不我让医生上来看看您的手吧。”小艾问道。 “没事,你让人收拾下办公室吧,我有红药水,擦一下就好了。”温澄扫视一圈满地狼藉,开始思考这个办公室是不是风水不太好,怎么总让她遇到这些糟心事儿。 等到11点,温澄的手腕实在疼得发麻,她整理完手头的紧急工作,让小艾约了医院。 下到负二层车库时,温澄走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宾利。 车子是杨桐不久前从维修点开回来的,她怎么不停在专用车位上,反而开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 隐隐的,这一处还弥漫着一股腐败的气味。她皱着眉,环顾一圈,没什么车,也没有人。 温澄不解,但还是熟练地启动了车,只是还没开出停车位,车子就响起警示音,提醒后备箱没关。 她一怔,自己刚刚是直接上的车,没有操作过后备箱。就算她摁下自动闭合的按钮,后备箱依旧关不上,警示音不断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着,让温澄很是心烦。 心中疑窦渐生,温澄下了车,一步一步往后备箱走去。她双手抱臂,还没缓过神来便走到角落尽头。 不过一眼,温澄便瞬间脚底发软,呼吸停滞住,整个人泄力般往后退倒在承重柱上。她的目光聚焦在灰白墙壁上的扎眼血渍,后备箱外垂着的一只毫无血色的人手,更加侵略性地冲击着她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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