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黑云压城(1 / 2)

加入书签

绥远从鼓岭平原直往睢渊城赶,原本两地相距不过千里,他却硬生生被眼前的景象骇的寸步难行。

他的身后距离两军交战之地并不远,隐约还能听见战鼓鸣鸣、呐喊声声,随着身下的骏马缓缓前行,战场的刀剑声在耳边渐渐远去,而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一片荒凉。

这里处处散落着残臂断肢,周围的草木颓败,地上零星散落着焦黑残缺的尸体,有几具身上还残留着几只箭头,那断了的长枪、大刀,却依然被尸体紧紧握在手里。

一片死寂中,几只秃鹰盘旋在晦暗的天空,眼中射出贪婪之光。

绥远骑在马上,怔然看着眼前这些战死的士兵,眼中莫名泛起了红。

高空上一只秃鹰忽然俯冲而下,直直冲着身旁一具尸体而来,他眼眸一凝,手起刀落后,秃鹰堪堪跌落下了地。

“死亡的气息如此重了么。”

秃鹰盘旋,必然腐尸遍地。

他在马上默了默,薄唇轻抿后,利落翻身下了马。

身后的玄玉当即跟上,四处扫了眼,面色也沉了下来。

“殿下,此处怕是也曾经历过战火。”

绥远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步行往前,不到百米,已见着数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他们大都缺胳膊少腿,更有甚着,身子拦腰被斩断,肚里的肝肠散落了一地,碎肉断指混着腥红的血液洒了一地,尸体上流淌下来的新鲜血水和陈旧血污,汇流成一个个已经凝固发黑的硬块血泊……

绥远是从未经历过战场的,唯一一次亲身经历的,还是此前与景羿那一战,但那次的与这回却大不相同,他单知道战争无情,却完全没预料到,能惨烈到此种地步。

他望着眼前满地的尸体混着血渍,眼中闪着微光,胸中极剧起伏了许久后,终是深深叹了口气。

“走吧,尽快赶到大营。”

如此凄惨的景象,他再不忍看了。

二人再度上马,往前行了不过百米,地上的尸体渐渐见得少了,但却稀稀落落多出了好些人。

活人。

却是个个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满目凄凉。

他们神色愁苦,背上背着简陋的行囊,步履蹒跚相互搀扶着缓缓前行,偶尔见着道旁倒地的尸体,行人俱是连连叹息,继而掩面拭泪。

“哎,造孽啊,战火一起,家破人亡!”

“也不知这些是谁家的儿郎,战死在这荒凉之地,却连尸骨都无人来收。”

路上的老妇眼角含泪,身上的衣衫已然破败不堪,见着周围散落的遗骸,颤巍巍前行时忍不住默默低语。

“我那孙儿方才参军,此时亦不知身在何处,若苍天有眼,便佑他平安吧!”

绥远静静跟在她身后,眼底是一片苍凉。

眼见前头那老妇身子颤颤,瘦弱的身体已然摇摇欲坠了,他心头跟着一紧,忙赶上前将她扶住。

“阿婆,这是去哪里?”

老妇枯槁的手扶上绥远堪堪站稳,浑浊的双眼茫然看向他时,绥远分明看到了她满目的哀切。

“小伙子,你是外地来的吧?后头那两城破了,可别去啊,我们都是从那逃难出来的,家没了,粮食在战火中毁了,我们没法子,只得一路逃难到了此处。”

可天大地大,哪里才是他们的容身之处?

一听是难民,绥远扶着老妇的手紧了紧,“阿婆,家中可还有亲人?”

“没了,没了。我儿是城中守将,前些日子战死了,如今仅剩个年少孙儿投身了军营,此时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那位阿婆说着便老泪纵横,儿子的尸首是她亲自去那战场寻回的,乡野人家,本就不富裕,遇到战乱,亲儿身死,老妇肝肠寸断,却要忍着心内沉痛白发人送黑发人。

“一胚黄土,两盅烧酒,便算是为他送别了。可怜我这老婆子,如今举目无亲无依无靠的,该何去何从?”

“前面不远便是睢渊城了,上那去吧,不久后朝廷会有赈灾的银两拨下来的。”

边境那两城被破,城中的百姓失了家园,只得外逃另寻安身立命之处了。

除了前方的睢渊城,他们再无别的栖身之所了。

老妇抬眼看着前方,苍老的面容皱起,“哎,朝廷忙着打战,哪里有空管我们这些小人物的死活。听天由命吧,入了城,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我们这些穷苦人家,不求屋宇口粮,哪怕仅有窝棚容身便已谢天谢地了。”

瞧见前方的流民渐渐走远,老妇心内焦急,脚步踉跄缓缓跟了上去。

绥远遥望着前方渐渐远去的流民,心里百感交集。

“为君者不仁,以天下百姓为刍狗。不思黎民疾苦,唯有心内无尽贪欲,呵,说什么大业千秋四海霸业,如今这两城的百姓因为战火苦不堪言流离失所!如此民不聊生,又谈何千秋霸业!”

目之所及皆是满目苍凉,不远处的血泊里,尚有许多未来得及被沙土掩埋的尸体,偶有几个流民守在尸体前失声啼哭,那声音肝肠寸断,让人听着无比凄凉。

绥远远远看着,心中沉痛不已。

“那定是阵亡士兵的亲人寻来了。”

“殿下,走吧,事已至此,再看亦是徒增伤怀。”

玄玉看着绥远面色凝重,心知他此时定然难受的紧,可那又如何呢,皇帝造的孽,与殿下何干?

眼见他还停在原地看着那边尚在失声痛哭的老汉,玄玉心里暗自着急。

另一头还有个无知小儿跪在尸体前寻爹叫娘,殿下若见了,怕是会更加悲痛吧。

“殿……”

“他还是个孩子。”

↑返回顶部↑

书页/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