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九.灵璧(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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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醉微醺,香汗透额,脸颊上绯红带热:“月白,把那装着五灵记忆的罐子拿来给我瞧瞧。” 月白根本没出来见她,而是伸出一只手将那些小罐子放在食案上。 独自一人寂寞难当,摩挲着手边的几只小罐,总觉得那丹砂鲜艳,红的扎眼,如血似火,隐约中还闪烁光华,甚美!甚美!她两手握住金咒链条,用力一扯,金咒应声碎裂在空中。忽的一股烈焰升腾,红光冲天!耀眼的火焰当中包裹着猩红绽放着的一株瑶花!像映天花火般璀璨,绚丽。起身想伸手去摘那娇艳无比的花朵,刚走到厅事当中,就在这时花瓣骤然收缩,那花带着一团红火没入到她右眼当中! “啊……啊......!”正是焚皮蚀骨般的疼痛,她完全招架不住,捂着右眼满地打滚,本还酒醉,这一疼即刻就清醒了。也不知现下被烧成甚么样子,借着勉强能够微微睁开的左眼,忍着巨痛起身去寻找房中的大镜,才走两步,只听“哐当!”一声,小腿的迎面骨正磕在硬木食案角上,另一条腿吃不住力,加之重心不稳,一个踉跄整个人摔在食案上,那些金杯玉盏,山珍佳酿各色瓜果皆倾覆在地。若不是今晚她将楼内婢仆都赶了出去,想来这刻也该有人来帮她一把!又何须孤零一人受此厄困? 勉强爬起身,摸索中她抓住了那面大镜,手尖触摸到了镜上雕刻着的精美绝伦栩栩如生的海兽葡萄纹, 感叹那精美绝伦寓意吉祥的纹样如今却不如一杯水来得重要。对坐镜前,那本微睁的左眼逐渐瞪大,似乎不相信自己所见到的模样!大半张脸被烧得形如焦炭,头发溶成一堆,里面还夹杂着发簪金花,眼球已经烧干了,露出狰狞的孔洞,那黑黢黢的孔洞中跳跃着一点红火,面皮早就已经烧没了,紧缩的皮肉焦黑中带着一丝丝鲜红,还往外渗着黄水,鼻子上的肉也没有了,只鼻梁处露着森白骨,嘴唇已然不复存在,稀疏的齿缝间一条焦黑的舌头刚想伸动碰到牙齿的一瞬间,竟化作黑灰散了去。脸上只是下巴处还残留着一点粉肉!见到镜中恐怖的一幕,直接昏死在铜镜前! 这时柳驸马带着素影刚好来到檀岳安屋前,对于楼上发生的种种一无所知!轻扣屋门:“檀太医令丞可在?”檀岳安开了屋门,行了礼,迎他们进来,再往里走,过漆屏他三人坐了下来。 “驸马督尉,这个时辰怎么会来我这里?可是公主伤了?” “这到不是,公主身体无碍,倒是素影,她弄伤了手臂,檀太医令丞可给看看是否严重?” 素影伸出手腕往上卷了卷衣袖,白皙的皮肤中透出青紫颜色,皮肤高肿。 “瞧这伤应是撞击所致,好在没伤了筋骨。不妨事的!” 檀岳安给素影敷上些消肿止疼的药,开了些苦汤子,还特意叮嘱到这些日子别干力气活,日常饮食也需清淡!天色渐晚他两个从檀岳安屋中出来。 “这药我拿去让灵仙儿想着给你熬了,也别多劳累,先回去罢,要早点歇息。” “公主该是在房中等着郎君,药我自己拿去,可……” 素影欲言又止,也不知该不该把今天的事讲给郎君听。不过她还是决定把今天的事永远烂在肚子里! “可什么?” “没,没什么没什么!我先回去了。” “去罢,要好生养着!” 接过驸马督尉手中的药包,拜别而走! 冰轮正满,直挂东天处。 彩云逐月,忽感入相思。 清风寂寥,抚柳凭人意。 池蛙声鸣,不驻盼安神。 驸马督尉也无心看什么景致,晚来秋凉,快步疾走而回。这楼内竟没个守夜的人,过回廊而至门前轻扣,无人给开,也无人应门,稍将用力便将屋门推开,甚为奇怪! 屋内昏暗,灯只燃了两盏,四下环顾,见镜边有一黑影,走近了才看清楚,那黑影正是公主! “昭儿!昭儿!”唤了两声公主也没回应,该不是又病了?不对,闻道公主周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才让他安心不少。不过是酒醉而已!点亮满屋灯火,这景象着实有些让他惊讶!只见公主身旁一片狼藉,上好的秘色磁壶瓷盏碎了一地,饭食蔬果捣烂如靡,食案边上还躺着甜酒瓮,里面的茱萸纹红漆酒提断成两节早已身首异处。 好公主,半个身子伏在大镜前面,散了半边发髻,乱发遮了大半张脸,洒金莲鸳鸯大氅扔在脚下团了个污遭,蓝染缬罗夹披子混在那堆饭食当中,短衫子衣襟半敞还湿了酒水,常戴着的八宝璎珞被她紧紧攥在手里,双颊绯红细眉微蹙,正深沉沉的睡着! 他只好抱着公主先离开这里,轻轻将她放在帐内榻上,先除了衫子罗裙又解了簪珥腰衱,换了里衣。寻下人打来温水给她擦脸,正欲取下她手中璎珞时,突然瞧见公主手里还有别的东西。 “这是……?” 拿出来仔细一看,这是素影的簪子,怎么会在公主手中?还变成这幅模样? 素影的伤难不成被公主责罚所致?虽说心中略有疑惑,可他半点责怪的意思都没有。只悄悄将断掉的发簪收在随身的囊带里,想着什么时候修补上了再还给素影。 秋夜飞雨起寒凉,朦胧灰月照西梁。 卷落枯柳黄杏,红枫断花。 迸溅残泥碧草,碎石细沙。 这夜里他紧紧拥着枕边之人睡得个安稳,殊不知那人正处于千难万难当中。直到驸马督尉早起上朝公主依然没有睡醒。 换衫袍,束长发,挂碟躞,系囊袋,又正了正冠巾一切妥当,撩起帷幔坐在榻边,轻轻亲吻了公主的前额,以示告别! 天过巳时,重人聚集在公主楼下,按常理来说这时候公主早该醒了,可怎地临近晌午还不出来?昨夜撤了楼内婢仆,也没说到底今天许不许进来。正七嘴八舌一通时能做主的人来了。 “你们都别说了,好生等着罢,我进去看看!” 玥娘带着灵仙儿直奔往公主寝殿里走,刚行至门外,哐啷一声,门开了!这门一开,里面便直挺挺的摔出个人来!恰巧扑在玥娘身上,两人跌撞在地,后定睛一看,这不是自家公主么!乌长华美的秀发被汗水打湿,额前,颈上,都渗出豆大的汗珠。身上只披了件昨日穿的洒金莲花大氅,一看就是慌乱间抓过来裹在身上的,肩膀,手臂,大腿都露在外面。 “这又是作了甚么孽?如此失了礼去?快快快......快回去!”公主只是睁圆了眼睛又不说话。 就这干愣着的时候,灵仙儿带着哭腔问:“玥娘,玥娘,快看看公主的手,怎么弄成这样呀?” 她看见公主右手掌上密布着十数颗水泡,又大又红! “水......!” 公主强忍着巨痛才说出一个字!这个字便如同附着魔力那样,催促着灵仙儿。她急忙奔入房内,也顾不得时辰对不对,就把昨夜的水盛在杯里,给公主吃下。那两片开裂已久的双唇得到久违的滋润,而她干涸的喉咙也将能发出声音。 “我没事…不用担心。”说完又陷入昏迷。 “帮我把公主扶在榻上。”玥娘跟灵仙儿并没花费多大力气。 “我先帮公主将衫裙穿上,你快去把檀岳安和霄道人找来,我看这病症不简单啊!”灵仙儿听完玥娘的话,来不及回答和行礼,一路飞奔往霄道人住处去。 “霄瓘…霄瓘!”整个院子里都能听见她在呼喊。霄瓘正从窗子往外瞧:“何事急呼?” 灵仙儿喘着粗气道:“公主…是公主!你快去看看,我从这边走,去请岳安!” 过回廊,迎面正撞上个人来,脚下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廊下。嘿…巧了!檀岳安赶忙上前扶她起身:“吵吵嚷嚷,可不失了礼数?楼内楼外,院里院外都能听见,也不怕让柳家人知道?” “唉呀!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公主怕是又昏厥过去了,手上还起了不少又红又肿的大水泡,我瞅着像烫伤。玥娘觉得情况不对,唤我请你和霄道人,他已经过去了,你且快随我过去!” 说罢扯住檀岳安的衣袖就往外拉。 “别急啊!” “怎么能不急?” “我得带上东西啊!”简单收拾好了她俩个便往回走。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浑身酸疼无力?看四周,枯枝败柳,雾霾弥漫,黑烟缭绕,一片惨淡景象。脚下无路尽是血染黄沙,腐肉臭骨,引来黑鸦盘旋,虫鼠啃咬。这里比炼狱更甚,不易久留……我得赶快寻条出路,不然这里将再多出一具无名女尸! 慢慢血沙路,几乎走不到尽头,黑烟喷呛,她只得拿衣袖掩住口鼻,深一脚浅一脚漫无目的的乱走。就在她精疲力竭之时,忽然,一道红光从天而降,化作一柄长刀朝自己迎面劈砍而来。速度急快,她还来不急做出反应,正中面门!啊……!!剧烈的烧灼感袭上心头,犹如万把利刃剥皮刮骨。那刀,刃前带火,只一瞬间,脸上的皮肉皆焦,鲜血也化为黑烟,视线从模糊到无物,就连自己骨头也将烧成飞灰,意识也逐渐淡化,痛感也慢慢消失。直到身为烟尘,这世间便再无她这号人物了吧! 等她再度苏醒,踏足于幽冥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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