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小柳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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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前几日,此地暗阶之上坠满了飘零散落的枯花黄叶,残骸如同不可告人的复杂心事一样枯萎埋葬,消散于这个清冷秋夜之中。这里必然是与其他地界不同,平日里便罕有人来,因而不曾遣人来洒扫过,突如其来一阵泠清秋雨,在青烟漫雾中舒展身姿,裹挟着寒凉秋风不断袭来。 然而今夜星瀚璀璨,如宝石般镶嵌在鸦青色的天幕当中,橙红娇艳的圆月恍若明灯,垂挂在不远处的古树枝杈。享受着秋风清凉,侧耳倾听,幽静园林里池蛙与鸣虫奏响秋夜宴的序章!众位宾客被请入到园林中最为隐秘之地,月光洒下一片孤银长路,人们乘着光辉鱼贯而入。 浑然天成般的模样被众人的脚步踩踏如泥,使暗阶上变得脏污陋浊,湿滑不堪。若是有人在台阶小路上不慎滑到,恐怕是会摔至碧水亭下的小池里面,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可想而知。所以......秋夜宴选址为什么会在这样危险且人迹罕至之处呢?今时中秋之夜,意欲非常,此高丘之上,乃为观月的极佳之地,只这山顶处与院内枯败恐怖大相径庭。同昌公主特别遣人将碧水亭内布置如新,铺满红线毯、挂起丝罗帐、、展开翡翠屏,置放紫檀案,焚燃瑞龙脑......各式各样的稀罕物件堆砌在山亭里面,别说王宫贵女,就算是翻遍了太极宫、大明宫、兴庆宫也不好找全。而这时它们不过是用来招待李晖凝心中贵宾的死物,毫无珍视可言。 待到酒宴刚开时,本就不热闹的席间,因为长芝娘她口出伤人之言,变得些许尴尬。不曾想被她最是心爱之人却当众却呵斥,要其小心慎言。 其实,路长芝喜欢柳陟是她们几位闺中密友早早就知道的,等着盼着能够快快长大,加笄成人,想要嫁入他河东柳氏以路家当时当日的势力更是不在话下,遂而成全了自己与柳陟那青梅竹马的缘分。 怎奈何自己棋差一招,柳郎君已尚公主多时,她求而不得之心竟引来过难婆附身,多年怨怼如今只能认命,在路相公的安排之下,嫁给了韦家郎君。 自认为的少时情谊,到头来竟不敌不过一个困囚灾星。几许不甘萦绕心头,多吃下三杯两盏的浓酒,便不受自控般的恶言相像,当众揭露那个瘟灾星是如何作恶多端,也算是替自己跟寒霈霖打抱不平吧!可这个结果......实属让人无奈! 在如此热闹的场景下,独那心碎之人思绪万千,颤抖着肩头呆呆怔怔坐在自己最是亲密好友的身旁,难过极了!紧紧攥住了手中纷乱的几枚红豆低头不语。漠然撇了一眼席下自家郎君,他那模样更是令路长芝心中哀叹一声。 “哎......这些年我苦苦追求,终将是水中月镜中花空劳多牵挂!金钏珍贵,自是不能与其相配,不如......就把那内里存放着的陀罗尼经赠予我罢,念君永安!” 虽说李晖凝戴着的金臂钏极其精致珍贵,可她路家亦是显贵,金玉之物甚多,并不在意,只是跟晖拧如手足般的情谊更大于天。接过好友递来的《陀罗尼经》小心装入到自己随身佩戴的镂空金囊内,随身挂念着。 池中月渐斜,竹响荷风香,琴鸣知音少,感怀故人伤。 秋夜里浅风吹动,罗幌曼舞,卷入碧水亭中,灯火阑珊,玉炉不知何时又添了新香料,升烟袅袅,飘散起阵阵海棠的幽香,翡翠屏前歌舞升平,仿佛每个人都心境悠远意蕴绵长,只有她路长芝思绪绞痛。她揉了揉憋闷的心口,瞥了一眼自家郎君,他此刻正与韦驸马干杯畅饮。 其实,路长芝的夫君为人亦甚好,平日里素有小柳君之称,一则是因他年纪尚小,只比自家娘子长了两岁。 二是因为他那模样,虽不及柳叔平那般姿容双绝,却也不遑多让,但他生得一双极灵动俊美的瑞凤双眸,照柳驸马少了几分风雅泰然,却多了一丝妩媚温雅的少年气息。初入长安时不足十岁,在同龄的小郎君中最是文采拔群且骑射俱佳!直至他十四五岁左右,长安城中柳风胜起,于是便被世人冠以小柳君的名号。 其实,等着与他韦家攀亲之人亦都争相前往拜访,有人多时,甚至连院间搁置的牡丹屏都给撞到了,着实可笑!而这一个小柳君的称号像一座大山压在头顶,大家似乎都不曾想起,他韦济也是因为自身才学过人,被当时的相公送过一雅号,称为瀚藻.....如今啊!身上那些闪耀光华之处全然被其所掩盖,柳陟如光,他韦济如影。如若想要赶超这份光芒,只能更加勤奋!不过......韦郎君似乎并不在意此事,因为其容颜、文采、眼界、胸怀、名声都在随着年龄不断增长着,似乎柳叔平并非他心中执念。 一曲歌舞停歇,全场寂静无声,在此清雅诗画却伪装着一丝渔樵质朴的高亭之外,偶然略过两只白鹭停歇,惊动香荷,喷香缭绕间雅声逸奏,操琴者正是小柳君!他眉眼微垂长睫如扇,白嫩嫩的面容恬静安宁,那淡抹的口脂的唇角微微牵动,与鼻尖,指尖,耳珠上的粉红相得益彰。和琴而歌,唱的人似觉明白却又糊涂,仿佛说出了心声,竟又朦胧未懂。路长芝的目光由柳陟缓慢转向自家郎君,枕边之人虽不及心中执念,可他亦有着专属于韦济自己的光彩,甚至全部宾客的目光同样都汇聚于此。那人视而不见般的抚琴高歌,有喜、有悲、有夸耀、有哀叹、有怜悯,多种情感糅杂其中。只是他的面容依旧平静如水,不起半分涟漪......沉醉在自己的境界当中,丝毫不受外界打扰,沉醉其中。 这琴声让路长芝略有惊讶,自己不曾正眼瞧过的韦济,如今竟深深吸引着自己的目光,一起生活的时间里,他们二人并不像寻常夫妻一般亲昵,别说弹琴烹茶,就连夫妻夜话都不曾见过。是啊!他们之间有隔阂,但没一个人有勇气先迈出一步,打破隔阂,至今为止二人还未能为真正的夫妻。韦济不爱多言,宅邸中只留有他多礼的景象,而路娘子一门心思都在柳陟的身上,常日里不是画些小像就是盯着腰佩玉环沉吟不语。韦郎君看要眼里,默默记下,糅杂在琴谱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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