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子虚先生(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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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之前看到的名曰“云梦泽”的旅游宣传册,一股浓浓的开发区味道,美食的诱惑,沿街琳琅的古风铺子,俨然是正在开发的另一处露天购物广场。或许,一万个人心里,就有一万种云梦泽。而银幕上展示的云梦泽,恰恰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自然风光。 “云梦泽,我梦寐以求的云梦泽啊,我真的不想回家!其实我想留在楚国,天天吃野味,喝雪花啤酒,左右还有美男舞女相伴!”沈小溪后台撒着疯,显然还没过够瘾,她冲着乌有先生说:“乌有先生,你不打算尝尝天鹅肉是什么滋味吗?” 乌有先生是她的同班同学,他笑着说:“算了,估计跟烤鹅味道差不多,天鹅可是受保护的动物。” “你真是一只没有志向的癞蛤蟆!子虚先生,你呢?” “味道一般,我不喜欢吃。”子虚先生淡淡的说。 “听这语气,可是老凡尔赛了,天鹅肉可是古今贵族们争相追逐的美味。”沈小溪说。 “信不信由你。天鹅有股腥味,肉很硬嚼不动,我在黑龙江表演二人转时吃过好几次,那里不少人都养殖天鹅。”子虚先生是艺术系的进修生,他之前的经历颇丰。 “你还表演过二人转呢?你是东北哪嘎达的?”沈小溪问。 “不是。随团演出。” “哦,这样。那你之前是哪个剧团的?” 沉默片刻,显然子虚先生不愿意回答。一旁的乌有先生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我们去吃炸鸡,喝啤酒吧!” “没问题,还是上次那家店么?”子虚问。 “对,就是那家——蜂蜜烧烤。说来说去还是鸡肉好吃,是吧?看起来优美的,不见得吃起来香,哈哈哈。” 两个人视沈小溪为空气,勾肩搭背的离开了,她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羞辱。 “小溪!我还以为你走了呢!”胡悦悦跑到后台来找她了,“刚才的演出挺精彩的。” “你喜欢吗?” “嗯!”胡悦悦点了点头,“我还想多看一会儿大屏幕,真可惜,这么快就结束了。” “有什么可惜的?我早想结束了,跟那帮神经病一起同台,烦死了。” “怎么了?他们惹你生气了?” “没有,是我气到他们了。问他们有没有吃过天鹅肉,他们告诉我还是鸡肉好吃。” “哈哈,吃天鹅是犯法的,天鹅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楚王都改邪归正不狩猎了,你也太入戏了吧!”胡悦悦笑着说。 “我说你可真是个呆子哦,吃天鹅怎么就犯法了?刚刚演子虚的那位,他就吃过天鹅肉,还是养殖的天鹅。” “真的嘛?刚才他还在台上振振有词的说不能吃野生动物呢。” “演员的话你也信?我看入戏太深的人是你吧?他不但吃了,还一脸无所谓的说不爱吃,不好吃。那语气仿佛他自己比天鹅还金贵似的。”沈小溪气鼓鼓的说。 “他可能想吃金凤呈祥,孔雀开屏。”胡悦悦说,“我说的是蛋糕店和水果拼盘。嘿嘿。” “切,算了吧,他们还是最爱吃鸡。” “哈哈哈,你今天是怎么了?别较真了,平时不都是大大咧咧的吗,今天谁给你兴头上泼冷水了?好像非要逼着大家吃天鹅肉似的,不管怎么说,狩猎天鹅都不对,饲养的最好也不要吃。” “唉,你真是学傻了,整天活在动物世界的乌托邦里,不晓得人心险恶。”沈小溪说,她揪起来胡悦悦的袖子,“新买的外套?真的假的?” “人造毛的,好看吗?是不是特别逼真?” “萌炸了!真像一只豹子。不过我得提醒你,”沈小溪一脸严肃,“千万别到处乱跑,要不然珞珈山上的森林公安会把你当成野兽一枪击毙。” “哈哈哈,怎么会呢?狩猎野兽是违法的,他们才不敢这么做呢。”胡悦悦开心的大声说。 “狩猎违法,吃养殖的野生动物就不违法,太双标了,一看就是人类制定的。”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还真的活在乌托邦里。那些养殖的动物就不该得到保护吗?比如养殖天鹅?” “胡悦悦,你终于意识到你的假仁慈了。”沈小溪盯着她,“你知道为什么人总是感觉生命痛苦吗?因为他们吃得太好了。尤其是皇宫贵族,他们什么吃不上喝不上?阿房宫,三百里,每间屋子里都坐着一个大美人。山珍海味,飞禽走兽,熊掌鹿茸,可是满足的越多,他们越痛苦。人性的欲望深渊呗,漆黑一片。古时候,反而是那些食不果腹朝不保夕的老百姓,改善一次生活就像过年似的兴高采烈。我们现代人,生活水平不比古代王公贵族差,可是感到幸福的人却越来越少,我们都掉入了欲望的无底深渊。” “没想到,这趟云梦泽你没白去,体验还挺深的。楚王也很奢靡,很贪婪啊,他有多少个媳妇你数过吗?你留在那儿还不得被那些妃子们给打死?哈哈。”胡悦悦说。 “我当然不会留在皇宫,我会把楚王给我的大宅子卖掉,去云梦泽盖房子,找个猎户,再把你接过来嫁给他,我们三个人生活在一起。” “这个剧情我喜欢,你就当我的陪房大丫鬟吧。然后,我们一起捕获很多野味,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取布匹粮食,生活得有滋有味。” “野味不是野生动物吗?你又犯法了。得了得了,无论如何你都是一个罪人。” “也许,只有成为野生动物,才会真心想保护它们吧。”沈小溪说。 “不跟你扯了,晚上我还有课,先走了。” 沈小溪托着腮,想起子虚先生冷漠的样子,看起来就像哈尔滨冰雕一样高高在上,不容侵犯,晶莹剔透又不可捉摸。她从来没去过哈尔滨,也没亲眼见过冰雕,只隔着屏幕感受过冰雕世界的奇幻,想象着,那里跟潮湿的武汉有着截然不同的气候。 “他说了,自己不是黑龙江人。”沈小溪闷闷不乐的想着。为什么,这个人不经意的几句话会这样影响自己的情绪,竟然委屈得流下了两行泪。也许,她真的想听到别人对天鹅的肯定和赞美吧,味道即使不如想象中鲜美,也不要对她一脸漠然鄙视的样子,仿佛敷衍一个路边的疯子似的,自己刚才真的很失态吗?还是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让对方敏感误会了?对了,癞蛤蟆。是不是她把吃天鹅肉的人比喻成癞蛤蟆让大家敏感了?如果是这样,他也太开不起玩笑了,太没有幽默细胞了,这样教条的人一点也不适合搞艺术,还是入伍当军官好了!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的气质言行有一种特殊的“虐性”,一下子就可以触动自己敏感的神经,就像初春冰融的河面,心碎的声音伴随着汩汩的泪水。 “欧阳鑫,你是我上大学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克星。”沈小溪望着窗外,已经是初雪的寒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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