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七章:古今贤臣,无有媲云甫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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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标突然召见陈云甫的原因确实是有事,而且也算是一件大事。

很突然。

李成桂攻入开京了。

这个名字还在陈云甫的脑海中转了好几圈才让陈云甫想明白是谁个。

高丽国的大将军,朝鲜国的开国国君。

当然,这位朝鲜国的开国国君是朝鲜自己承认的,大明从来没有承认过。

因此从宗藩体系的法理上来说,李成桂一辈子也没当过朝鲜的国王,他的官职是‘权知朝鲜国事’。

朱元璋到死都不肯册封李成桂做朝鲜国王,就是因为李成桂靠的是兵变造反,这让当皇帝的朱元璋哪里能相中。

故而,李成桂掌权之后,那是年年派使团入金陵,乞求朱元璋的册封,都被朱元璋拒绝。

而朝鲜后人则夸李成桂‘我太祖有百折不挠之毅’。

“李成桂兵变造反,铁了心是要做高丽的司马氏,指望他还权于高丽王室必不现实,高丽的改朝换代估摸着也就这两年的功夫,老四传了信回来,请示,要不要趁着现在高丽的情况复杂,打一下?毕竟一个完全统一后的高丽对我大明的边疆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可!”

完全是下意识的,陈云甫脱口而出。

“不可?”朱标有些诧异:“朕记得你那时候从辽东回来还和朕说过,说这个邻居可不安分。”

“是,臣确实说过。”陈云甫一口应下道:“但短时间内,高丽不会也不敢和我大明起冲突,但是如果我们要动高丽,这场仗很难说短时间就能打完、打赢,拖久了,对咱们也不是好事。

另外,辽东的情况是刚有好转,高丽离着辽东太近,战火一起,辽东的大好局面势必会受到影响,所以,臣不建议现在和高丽发生冲突。”

“嗯,朕也不是怎么太想打仗。”

朱标颔首,他对开疆拓土的兴趣不算多高,而且眼下大明的疆域已经足够大了,新收复的地方又太多,消化都消化不过来呢,没必要再去追求开辟疆土。

内修政务才是朱标现在在乎的点。

“主要还是老四自己闲不住,草原这几年内部打的如火如荼,也不敢犯我北疆,所以老四这不就惦记上高丽了吗,一介武夫。”

朱标着吉祥把朱棣的奏疏转给陈云甫,后者接过翻阅,放下后笑言道:“燕王有一颗为国朝效力的心,这是好事。”

“满脑子就剩下一打仗了。”

朱标摇头,不再说此事,转而问道:“怎么样,你们今天的内阁会进行到哪一条议项了?”

“明年各司衙的财政预算。”

“军费方面可以适当缩减一点,这两年咱大明朝没少打仗,亏空挺大的,把钱省下来给到地方用来发展,与民休息吧。”

“陛下仁义。”陈云甫夸了一句,可随后又迟疑言道:“但臣估计,明年包括后面两年的军费尤其是地方军费,怕是少不了,因为地方可能要动刀兵。”

朱标好奇道:“怎么说?”

陈云甫于是如实言道:“臣精简了礼法。”

“礼法?”朱标大为不解的说道:“礼为国之本,你说你没事碰它干什么。”

“就因为礼为国之本,所以臣才要碰它啊。”

陈云甫拱手道:“陛下,臣窃以为,今时今日所谓的礼,更像是曾经士大夫集团为了和皇帝瓜分天下权力才炮制出的一种政治产物,加害到了我朝。

您不觉得现在的礼法已经在重重加码中,变得面目全非了吗。

高压的礼法约束下,地方乡村族长给自己所在的私人王国大门上了几把名为道德的锁,关上这扇门,他们进行的一切行为都披上道德的外衣,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将自己领地内的人都转化为无个人意志、无个人思想的私属奴隶。

任何反抗和质疑,都会被扣上不忠不孝、不恭不敬的帽子,或者干脆就打上道德败坏、毫无廉耻的种种标签,尽情的施展私刑。

久而久之的几百年来,无数个乡野以姓氏宗族为枝干,以族长嫡系为核心形成庞大且紧密性极高的大小宗族势力。

这些百姓不知道什么叫国法也未必知道什么叫礼法,他们只知道,做子女听父母的话,做旁系听嫡系的话,做晚辈听长辈的话,不听话就会遭受到惩罚并且会被所有人唾弃、被道德所不容。

亲亲相隐还只是畸形礼法下最浅显的一层危害,眼下到了我大明朝,这种思想已经到了有家而无国的地步,因为国可以换,流水的皇帝铁打的祖宗。”

“咳咳。”

朱标身后的吉祥轻咳了两声,给陈云甫提了一个醒,示意这话说的有些冒失,熟料朱标反而大手一挥。

“继续说,朕听着很有道理。”

“礼法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因其最初的正确。”

“礼或者说道德,是为人最基本的底线,比如说孝敬父母、疼爱子女、尊敬兄长、呵护弱弟,所以,礼法和儒家思想本就是同根同源,两者捆绑着,发展的越来越强大。

之前所言的种种为人立世之根本行为开始被放大化,似乎一个人只要和家人不睦,那此人就是十恶不赦,相反,一个人只要够孝顺,那么,其德足以配官位。

孝廉制度的产生由此而来,卧冰求鲤的典故因缘际会而产生。

若说是只到这一步,礼法还不具备什么明显的危害性,那么接下来上千年的层层加码可就不是把礼法放大化,而是完全妖魔化了。

臣举一个简单的案例,一个儿媳刚刚过门不久,公公去世,因无甚感情难以嚎啕恸哭被指大不孝,属十罪,乡村里正将其浸没猪笼沉河而死。

这个案子是否妥当,其中对错臣不敢妄言,臣只说这件事的后续,这个里正不仅没有被追究任何责任,这个女人反而被扣上了不贞的帽子。

朝廷在默许、甚至是支持地方的宗族势力大举礼法道德的旗帜胡作非为。

他们一手举着这杆旗帜,一手拿出自己根据道德二字制定出的家法开始管束族民、乡民,士大夫和大儒们亦觉得这些家法非常妥当,就干脆呢,把这些家法中对百姓的约束和思想限制生生变成了礼法。

国法皇权下不了乡,因为还有所谓的‘乡约’、‘家法’等屏障挡着呢,自然进不去。

如果国法和皇权硬要破壁,那就是‘礼崩乐坏’了,那就是无道昏君了。

乡村,是士阀地主们的最后一块利益点心,他们不会也不可能愿意还给朝廷的,所以臣才决意,用国法来代礼法。

让法律来做道德的最后一条防线,而不是什么乡约、家法,只要法明就不会礼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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