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柳满皇都,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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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愕然撇下裙子。

“前几日不是还在相看将作监,王监丞家的大郎么?说是年貌上佳,只家事差些。”

“王家没请官媒,不晓得是不是大娘子嫌怠慢,便没下文。”

杜若水葱似的手指敲在案几上,歪着脑袋盘算朝廷官员的位阶。

“监丞嘛,才从六品,还不及阿耶,况且将作监算哪个名牌儿上的衙门,尽是些芝麻绿豆的活计,阿姐温柔贤惠,何必低嫁?”

海桐疑惑地问。

“如何算高?这几日是宗正寺少卿陈家托官媒来,原本兴兴头头的,说虽是二郎,但是陈家祖上势大,连二郎也补了斋郎的。奴婢就不懂了,这斋郎是个什么东西?很了不起么?”

“这是朝廷的定例,叫做恩荫,意思是祖父、阿耶若曾任官,朝廷便加意恩恤后人,不用经过选拔考试,就能直接选任。陈家是说他们二郎出仕有望,不过,如今京里人多位置少,即便补上斋郎,若没有得力亲戚帮忙,五年十年也未必能坐上实职。

海桐听的半懂半懂,“那这门亲也不大好?”

杜若却又摇头。

“陈家富贵,二儿媳妇不是宗妇,往后百事有长嫂操心,也算良配。顶好再打听打听陈家的大儿媳是谁家女,性情如何?只要是能容人的……”

“二娘别想远了!”

海桐打断她,“陈家要元娘子做良妾,干上头大嫂子什么事啊?”

“他做梦!”

杜若刷地坐起来,盘腿窝在榻上,面上失望与愤慨夹杂。

“陈家仗着少卿有四品,又是掌管宗室事务的,竟敢这般瞧不起人?我杜家虽不及先祖威风,究竟在《氏族志》上占着一页纸呢!”

她越说越气,起身便向外走。

“陈家这般姿态,亲事还有什么好议的。阿耶很该大棒子打了媒人出去!”

海桐一把捞住她。

“你往哪儿去?”

“我去问阿耶,怎能由着人家欺辱我阿姐。”

海桐忙把她摁回榻上。

“你急什么!那官媒人来时好大的架子,郎主请他上坐,他掏了块帕子掸灰,足掸了十来下呢。”

杜若奇道,“他胆敢纳官家女为良妾已是犯了律令,竟然还敢拿腔作调?阿耶不翻脸等什么?宗正寺虽说管着皇子公主的家事,仿佛有些势力,然阿耶自在东宫做属官,又不归他调遣。即便哪日为太子办差,办的也是公事,难道宗正寺还敢小瞧了他去?何况东宫早已无差可办,三百年打不着一回交道,理他呢?”

海桐哪里闹得清官场高低,一时语塞,又重头说起。

“方才莲叶说,官媒人也是有品级的。陈家请的这个秩正六品,与郎主平起平坐。他说的话,郎主也不好当面驳斥。”

“还有这等事!阿耶的腰杆子越发软了。”

杜若又怒气冲冲地站起来。

“那我去瞧瞧阿姐,她必是伤心的很了。”

海桐只得由着她去了,不想片刻功夫杜若就转回来。

“阿姐睡了,都没给我开门。”

杜若气呼呼倒了热水在盆里,三两下胡乱抹脸漱口,悻悻倒在床上抱怨。

“这么大的事儿,阿姐提都不同我提一声。”

海桐笑起来。

“与你商量有什么用,你能做得谁的主?”

杜若直翻白眼,老气横秋地答。

“傻丫头,书中自有黄金屋,家里三个儿女,独我读书认字长了见识,眼界行事自然不同,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此时不用我更待何时?”

言及此处海桐倒想起来。

“那日奴婢听元娘闲话,二娘子五六岁初学针线时,也颇做得活计。如今怎么反走了样儿,前日那么简单一条锁子,做得歪歪斜斜的。”

“我也不知怎么的,自打这几年识了字,心就不静了。看阿姐埋着头做功夫,一做一两个时辰,心神凝结,专注于一,我也羡慕得很。可是叫我那样子坐着,却是不能了。”

她口气遗憾,脸上倒有几分自得。

韦氏族学里要紧的课程是书法、诗歌、史论、政论。师傅虽是女流之辈,听闻连明经科都考得,出门与名士诗人酬让,风采气势丝毫不差。

而礼仪,则由年老出宫的尚宫嬷嬷教导,看着亲切温和,其实规矩大得很,步态略着紧便拿细竹棍子抽在学生小腿上。饶是杜若机警,轻易不吃亏,三年耗下来,还是有几回打的见了血痕。

至于针黹女红,那简直是顶顶不要紧的一桩事儿了。

“人家都说读书人心思静,二娘读了书心反而不静。”

“嗯……阿耶最疼我们了,必不会真叫阿姐做妾。”

杜若困劲儿卷上来,翻身往被褥里一扑,两只鞋踢得老远。

海桐轻手轻脚放下帐子,把她头发理到枕上,忧心忡忡地想:二娘的心眼尽用在外头,横是不会看家人眼色,郎主什么时候‘最’疼元娘了?连思晦靠后,分明只疼二娘一人。

翌日便是正月初五。

本朝正月里假期极多,元日、初二、初三,各衙门连学里都放假,初七是人日,又放假,然后上元节再连放三日。故而人人心思浮动,尤其是初四到初六,都是应付差事上钟点卯。

杜若刚睁眼就一骨碌爬起来,捞了件蜜合色茧袄往外头跑。

海桐忙喊,“头还没梳,脸还没洗呢!”

杜若边扣纽子便道,“我去找阿姐。”

杜若的闺房设在东跨院北间。

东跨院只有北房,西墙挨着西厢,晚上海桐把正院通过来的走廊上那扇小门一锁,便是个独立的院子。

当下杜若兴冲冲开了妆台底下的小抽屉拿铜匙开门,海桐跟着劝。

“元娘子脸皮薄,你说话可留些分寸。”

这话在理,杜若踌躇起来。

杜有邻虽只是个东宫司议郎,杜家祖上确是阔过的,出了两位相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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