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捞药鱼（1 / 1）

(\u3000\u3000从亲娘家门前流过的那条小河，叫增芙河。她是芙夷江的一条支流，芙夷江流入洞庭湖后注入了長江。\u3000\u3000正因为是芙夷江的一条支流，所以就叫增芙河，有些人又称之为增福河，因为此河流经了增福村，我外公就是增福村，与马甲山村毗邻。\u3000\u3000住在增芙河两岸的百姓最牵动人心的大事，无非是捞药鱼。\u3000\u3000每年的春末夏初，当地刚刚栽完早稻，收起了农忙。\u3000\u3000这时河水还没有大涨，河里的鱼儿开始活跃，下籽的下籽，泡沙的泡沙，真是桃花流水鲑鱼肥。\u3000\u3000这时，有操心的前来凑茶枯，也就是打茶油剩下的茶饼。\u3000\u3000增芙河这一带两岸山头到处是茶山，每年出产茶子千千万。随便一家人一年茶油打几十、上百斤。当地人家到了冬天，常常烧茶枯烤火取暖。\u3000\u3000茶枯有两大功效，第一是去污渍，当地女孩常常将茶枯碾碎，用开水泡了，用来洗衣洗头发；第二，泡好的茶枯水可药鱼，有时塘里水深，捞鱼不方便，他们经常将泡好的茶枯水倒入塘里，不到一个时辰，塘里鱼全部将翻了白，这时，你随便去捡就是了。\u3000\u3000前面提到的操心人来凑茶枯就是用来药鱼的。多少随意，欢喜的话你多给几饼，不想给你一饼也不要给。反正每年集合起来的茶枯，足可以将增芙河洗劫一次。\u3000\u3000茶枯凑齐了，放到村田的大坝口子上。先将茶枯用锤子砸碎，然后用十口八口大禾叶锅将水烧开，水开了，把砸碎的茶枯倒进开水中泡。泡好之后，连枯带水直接倒入增福河中。\u3000\u3000前来捞鱼的老百姓扛着鱼网背着鱼篓沿着河岸一直往水流方向走。倘发现河里有鱼翻了白，便马上下到河里去将鱼捞上来。\u3000\u3000在我们大队里，头一天晚上就有干部发了锣，广播也播了通知，说第二天增福河捞药鱼。\u3000\u3000我们学校每年捞药鱼会放两天假，所以我吃了早饭就和家里人往马甲山那边赶。\u3000\u3000在河边上，我们碰见亲爷带着两个妹妹也过来了，我马上过去叫亲爷，亲爷伸出右手，抚摸着我的头说:\u3000\u3000“五良，长高了！”\u3000\u3000我父亲过去同亲爷一边敬烟一边寒喧。这时两个妹妹走过来，一人拉着我的一只手问我:\u3000\u3000“哥，你们学校也放假？”\u3000\u3000“放假，年年都放！”我回答说。\u3000\u3000于是唐兰跟着我往河边走，她背着一个花篾篓，手里提着一个小鱼网，鱼网边框是竹片缠的。\u3000\u3000小妹妹唐菊本来也想同我们一起的，但被亲爷叫住了，他只好跟着亲爷一路同行。\u3000\u3000人越来越多，河两岸好不热闹，骂声笑声呐喊声，到处可见。就像开万人大会一样。不，比开万人大会还热闹。\u3000\u3000看到河里有鱼翻了白，两岸的人冲过抢，谁抢到了就是谁的。碰到水深的地方，那就看谁的水性好了。\u3000\u3000河边上的人是水里泡大的鸭子，水性好得很，唐兰就很会游水，有时深水区的鱼她都敢去捞。\u3000\u3000我父亲和亲爷他们用的是搬针，搬针也是网，上面有4个角，用小竹子将4个角穿起成“十”字架，在“十”字交叉的地方，系上一根大竹杆。平时放入水里，网是平的，一搬上来，网就成了兜袋。鱼若跑得快，也许跳出去；否则，便成了瓮中之鳖。因为这种网可以随便搬动，所以也叫“搬针”。\u3000\u3000我父亲和我亲爷一人有一幅搬针，用时打开，沉入水中，见鱼收网。不用的话往前一收，马上搬走。沉针时人就站在河岸，不用下水，非常方便。\u3000\u3000我和唐兰追着药水走，边走边捞鱼，一直追到田中间，一人起码捞到十几斤鱼了，背起来都有点吃力。\u3000\u3000到了中午时分，我又饿又渴，唐兰从鱼篓子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她将小纸包打开，顿时一股香味传了过来。\u3000\u3000原来纸包的是油炒糯米粑粑，上次我在亲娘家里吃过，又香又甜。粑粑一共有两个，唐兰分了一半给我，我几口就吃了。她还想分给我一些，我不肯要，唐兰说：\u3000\u3000“不行，一定要吃了，你知道我不喜欢吃糯米粑粑的？”\u3000\u3000我抵不过她的拗劲，只好接受了，加上这粑粑也实在太诱人了，何况肚子有点饿呢？\u3000\u3000唐兰总共怕只吃了两口，我真有点为她担心，因为她有低血糖。我们去田中间一户人家讨口水喝，因为河里水有毒不能喝，井水又找不到，所以只好去别人家讨水喝了。\u3000\u3000接待我们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奶***发花白，人看起来很精致。她见我们喝水之后正欲离开，就在我们说谢谢的当儿，老奶奶问我们吃过饭了没有。唐兰说：\u3000\u3000“吃过了！”\u3000\u3000可我却说：\u3000\u3000“还没有！”\u3000\u3000老奶奶于是对我们说:\u3000\u3000“你们没吃饭，就进来吃点饭，菜我已炒好了，我老头子搬鱼还没回来。”\u3000\u3000这下轮到我俩不好意思了。\u3000\u3000那天中饭吃鱼，味道很好吃。老奶奶说:\u3000\u3000“鱼是爷爷早上捞到的，我们河边的人，经常有鱼吃，所以这里人常说，鱼不是什么好东西！”\u3000\u3000那餐中饭我与唐兰一人吃了两大碗饭，两碗鱼我们几乎吃了一碗，老奶奶一直笑着，看着我们一边吃一边同我们聊天。\u3000\u3000吃了饭后，我们准备回马甲山，我在奶奶家的柴火上抽了一根杉木棒，把唐兰的鱼同我的穿作一担挑起。\u3000\u3000临走时唐兰从鱼篓里将那个最大的草鱼抱出来递给老奶奶说：\u3000\u3000“老奶奶，我们麻烦你了，我给这个鱼给你。”\u3000\u3000我也伸手到篓子里去摸鱼。可是被老奶奶谢绝了，她说等一下他老头子回来，至少有一百多斤鱼。\u3000\u3000告别老奶奶，我挑着鱼在前面走，唐兰在后面跟着。走了几步，唐兰回过头去对老奶奶说：\u3000\u3000“奶奶，到马甲山来了，记得来我家做客，我奶奶是马甲山的九奶奶，大家都认识的。”\u3000\u3000老奶奶笑着回答说：“好，要得！”\u3000\u3000我可以肯定地说，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香的中饭。老奶奶真是个大好人，她只是中国农村最普通不过的女人中的一个，热情大方好客，令人敬仰。\u3000\u3000走了一段路后，我突然转过身笑着对唐兰说:\u3000\u3000“老奶奶，你到马甲山一定要来我家做客，我奶奶是九奶奶，大家都认识的。”\u3000\u3000听到这里，唐兰冲上来，在我背上狠狠地砸了一拳，然后我们两个都笑了。\u3000\u3000回到马甲山，亲爷和妹妹唐菊还未回来。亲娘说可能到哪个亲家讨饭吃去了。\u3000\u3000亲娘将我们那些鱼全部破了，还放了盐咬着。她要我第二天提一些回去吃，我说我不想提。\r\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