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愿主宽恕他的罪孽。”（1 / 2）

August23rd，1605.

夏日的海上刚下过一场暴雨。

一艘巨船自法兰西而来，跨过英吉利海峡，暂时停泊在了大不列颠境内一处渔村口岸，这些都是准备去王都做生意的商人。

接下来或许还有几天的雨，有些东西受不得潮，趁着阳光正好，商人们吩咐着水手赶紧把浸湿了的货物抬船去晾晒。

由于人手不足，那些商人靠着几块儿糖在渔村里雇佣了一些孩子，让他们帮忙搬些小件。

一个戴兜帽的少年抱着货箱，刚走下跳板，脚边就滚来一颗皮球。

几个孩子你追我赶地嬉戏而来，却在看见那戴兜帽的人时顿下脚步，少年循声抬头，帽沿下露出几缕红色的碎发。

孩子们看见对方的脸，脸上瞬间浮现出畏惧的神色，最后一声不吭，连球也不要地跑开了。

仿佛那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少年置若罔顾，将球一脚踢开，继续替商人腾货。

她把手里受了潮的货箱搬到一处空地，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正准备回到船上去搬第二件，却听背后村里的男人在跟法兰西的商人絮叨：“先生，你怎么雇佣她啊？她可是不祥之身！你们这样会触怒上帝，是要倒霉的！”

这是当地一个广为流传的说法。

传言天生红发的婴孩都是女巫的后人，而女巫多数又以恶魔为伍，会给人招来不幸，所以大家都不太敢接近她。

事实似乎也的确是这样，克洛蒂娅今年十六岁，而她的父母在八年前某次出海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她一个人，不好打理生活，干脆能简就简，一刀将那头长发断了干净，看着像个假小子，往来渔村的商人们经常把她错认成男孩儿，叫她来搭把手。

她也时常凭借着这个谋生。

商人则彬彬有礼地回应：“我相信我们会交好运的，先生。”

幸好他们眼里只有钱，不吃这一套。毕竟孩子可比大人好打发得多，这些渔民想借口从他们身上多赚点，狡猾的狐狸比谁都清楚。

克洛蒂娅充耳未闻地回到甲板上，随手搬起一个角落里的木箱，谁知底下那密封的长柜却骤然发出一阵躁动。

克洛蒂娅吓了一跳。

她左右看了看，似乎没人注意这里。

箱子里好像装着个活物。

克洛蒂娅觉得奇怪，她小心翼翼凑上前，透过那出气孔一瞧，看见一截手臂，才惊觉里面塞了个人。

克洛蒂娅回过神来，察觉这船上有个秘密刚刚被她不巧撞破了。

她知道自己本来不该管这桩闲事，可偏偏里面装得又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个活生生的人。

正踟躇着，总算有个水手发现了她，冲她大声地呵道：“那个不要动！去搬别的！”

“知道了。”

克洛蒂娅仰头应声，却悄悄用藏在袖里的匕首在箱子上留下了一条不起眼的划痕。

晚上。

克洛蒂娅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潜上了货船。甲板上睡着许多水手，克洛蒂娅蹑手蹑脚地，凭着记忆找到下午那个长箱。

她用刀割断上面的皮革，却发现箱子还上着锁。她环视一周，看见某个水手的裤腰上别着一串钥匙。

那水手呼声响亮，似乎好梦正酣。克洛蒂娅小心翼翼地摸过去，偷到了他身上的钥匙。

克洛蒂娅一个个试着锁孔，最终用第三枚钥匙打开了那方长箱。

那里面装着个金色长发的姑娘，并且拥有一副惊心动魄的美貌，即便是同为女子的克洛蒂娅，看见她的时候也不免怔了怔。

她肤色白皙，像抹着天上莹莹月光，只是嘴里封着团布，那蔚蓝的瞳孔正满是惊惧地望着她。

“唔——”

直到她喉中一声慌乱的呜咽，克洛蒂娅才如梦初醒。

怕她惊醒船上熟睡的水手，克洛蒂娅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别怕，我是来救你的。”

克洛蒂娅走过去，却看见她暴露外面的下半身。

克洛蒂娅霎时瞪大了眼睛。

那竟然是一条鱼尾。

人、人鱼？！

克洛蒂娅提着匕首，顿时呆若木鸡地愣在了原地。

不料女孩儿看见她手里闪着寒芒的锋刃更加害怕，她胡乱地摇头，浑身上下都充斥着戒备与抵触。

克洛蒂娅见状定了定神，她左右张望一眼，所幸暂时还没有人发现她。

为免夜长梦多，克洛蒂娅干脆上前强势地摁住她，利落地割开了她腕上的绳索。

人鱼挣扎着从箱子里爬了出来，谁也没想到，那副身躯一沾地，鱼尾居然化成了一双纤长的腿。

少女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她身上不着寸缕，姣好丰盈的身材看得克洛蒂娅一阵脸红。

又怕她着凉，克洛蒂娅解开领扣，把自己的兜帽斗篷脱给了她。

人鱼的肩背被捕鱼的钩子刺穿过，周身还有许多鞭痕，她伤得很重，克洛蒂娅索性把她带回家里，翻出许多瓶瓶罐罐来，给她上药。

人鱼身上都是些新鲜的伤口，还没有愈合，所以克洛蒂娅就这么把药抹上去的时候，人鱼疼得当即咬住了干裂的唇。

她声音嘶哑而愤怒：“你跟他们一样折磨我，是想得到我的泪珠吗？”

“随你的便！我是不会哭的！”说完，人鱼把头转向了一边。

克洛蒂娅猝不及防被她吼得一怔，偏头却又看到人鱼眼角的泪花，不过如她所言，她确实硬撑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